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堕楼人

 

 金谷园 

繁华事散逐香尘,
流水无情草自春。
日暮东风怨啼鸟,
落花犹似堕楼人。

作者 / [唐朝] 杜牧

 

 

再好的时代啊,也总会有那么一两件叫人愁闷的事儿。就算眼下没有,也备不住会有点别人的故事传到耳边,听着叫人唉声叹气。

所以,杜牧就是捶着胸喝下这杯酒的,我知道,他刚从晋代的金谷园回来,心情不展,郁结难抒,我也只好静静地听他叙说。

绿珠是石崇宠爱的女子,杜牧说。孙秀看上了绿珠,就向石崇索要,石崇当然不给,于是便惨遭报复,绿珠为烈女,跳楼而死,就在繁华的金谷园。

流水无情啊,他说。那样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子,就那么活生生地跳下去?

杜牧用的是反问句,可是我又能说什么呢?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此乾坤,璧亦有罪……虽然日月尚且高悬,可是也只好玉碎了吧。

我尚不知如何答话。李白抓着长髯黯然叹道:“投阁良可叹,但为此辈嗤!”

他说的是汉代,刘棻被王莽治罪,扬雄却受到了无端的牵连,面对捕吏,也只好从楼上跳下去,便是所谓“扬雄投阁”。一向潇洒不羁的李白,竟也忧心会被无耻小人所嗤笑,那么,似我等驽钝之人,又能如何安然处世呢?

这时候月色昏暗,几只小鸣虫只敢轻轻地叫着,旁边的酒桌却十分热闹,酒酣耳熟之中,来俊臣晃晃悠悠地踅了过来,十分自夸地搭话:投阁者,失策也!我若是亲为捕手,哪里还需要等他们跳下,以致于朝野轰动呢?

据他所说,世界多么广大,人心如此渺小,让一个人平白无故地消失,决不是什么难事,只需要找个现成的巨坑便是了……

自然没有人同他讲什么,来俊臣却也不以为意,仍自似真似假地说:诸公,可知晓?便在这庠序之中,尚有前任埋人于此啊!说罢掩口卢胡而笑,扬长而去。

此语一发,沉寂一片,此处竟然静默得有些微妙。

“落花犹似堕楼人”。我放下酒杯,静静地想:每年都有那么多坠落的花,究竟哪个是自己跳落的,哪个又是被别人掐掉的呢?

荐诗 / 陈可抒
2019/06/28
第2298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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