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苦难的马戏班

终究是不喜欢什麽故事的
可头发 却已经慢慢留长了
当没有人知道如何旋转譬如你
背著海。骰子停止的时候
第几次永恒又回到偶然 你留下来
你留下来好不好

用芹菜拌胡萝卜和鲔鱼
又是鱼我最爱的鱼。
有人喊我的名字像夏天
冰块沿著杯缘撞击
你的眼睛重新闪烁如年少时
书上画线的警句

终究是要死於虚无的
可是琴 也要这样慢慢弹著的
你背著海来看我的下午
带你到我温暖柔软的洞穴
豢养你 在我唯一的洞穴

原来 原来是这样爱过的
却也否认如涂改过的诗句
为你弹一些刚写好的歌
顺风时带到远地：
曾经向往的一种自由像海岸线
可以随时曲折改变；
曾经爱过的一个人
像燃烧最强也最快的火焰

譬如花也要不停地传递下去
绕过语意的深渊，回去简单
来到现在——永无休止的现在

当一切都在衰竭
我只有奋不顾身
在我们苦难的马戏班
为你跳一场歇斯底里的芭蕾

作者 / 夏宇

那时候大概是一年前的夏天，我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朋友的那通电话，谈话从她睡不着说起，说到自己本来就没有考上研，说到妈妈生了病而上一阶段的治疗结果很不理想。我特别理解那种坏事撞一块儿的委屈，其实说到“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准备后事”这里都还好，可是她说完“连我们家的冰箱都坏了”我就听到哭腔了。

回国见面了才知道，她在那段很灰暗的日子里其实是有一个很体贴的男朋友的，就和所有糟糕的爱情小说一样，在人生低谷却交往了一个各方面都很优异的男朋友。她说她那个时候的自尊心和不安感，就真的脆弱到没有力气去撒娇怕依赖上，也就那么不堪一击却硬是什么也没有说。男孩子抱怨了一句最近怎么都不关心他了哦。她晚上就赶着亲手做了一个蛋糕放进冰箱。

隔天下午男朋友从外地开车过来见她，算是那些辛苦的日子里难能可贵的高兴。她还很不好意思地说，我就是怕蛋糕坏了才想让你过来的，也不是要见你的。

她看男孩子表情太勉强，夺过他手里的小勺子往自己嘴里送，结果一抬头就哭了。冰箱彻底坏了。蛋糕的味道已经变得有点奇怪了。所以说为什么压死骆驼的是一根稻草呢。她说她这辈子没哭成那样过，先把对方哭得有点好笑，接着把对方哭得莫名其妙，最后分别之际哭得对方眼睛也红了。

她形容的不是跳那场歇斯底里的芭蕾的感受，而是拼尽一切去最后给一点什么却折掉的感受。

我们会不会都是这苦难的马戏团中的一员。

“有人喊我的名字像夏天
冰块沿著杯缘撞击
你的眼睛重新闪烁如年少时
书上画线的警句”

这些时光，和曾经的未来的痛苦相比，都太短暂。

荐诗 / 老汉
2018/06/24

题图 / lylean Le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