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 /Timofey Radya

切片

他们带走你的一丁点儿，
有时，会带走你的一大块儿。
他们选择喜欢的部分，
而你原地不动，
任凭黑暗还原你，
成为一个干净的婴儿。
在小酒馆，他带走你的前额，
此刻，你又给他一片儿别的。
如果你有城池你会给他城池，
有海洋的管辖权你也会给——
你放弃做君主的权利，
只想拥有一个廉价的拥抱，
和普通情侣的可口可乐。
你丢失掉疆土和月季，因为
—— 吐露、沉默、等待。
他们经过你身旁，
带走你的一丁点儿，
有时，那是你的一大块儿。
你在心里说：
别人给予你严寒和欺骗，
你回报给他们高贵的艺术。

作者/ 袁永萍

这首诗是受到了小野洋子《切片》的启发而作。

1964年，小野洋子在卡内基演奏厅表演了行为作品《切片》。她坐在舞台上，随机挑选的观众会上台，拿起她身旁的剪刀，剪下她的一小块衣服。慢慢地，她的衣服被剪成很多碎片，身体逐渐裸露出来。

@图片：“Cut Piece”, Yoko Ono, 1964

关于该作品的内涵，艺术评论者有很多不同的理解。想聊聊这首诗，并不是想争论怎样的解读才是正确的，而是在对《切片》的加工描述和引申发散中，这首诗勾勒出一个文学/艺术创作者的形象，以及一种文艺创造上的互动关系。

诗的前六句，可以完全呼应小野洋子的作品。而“在小酒馆”一句，将舞台上的互动引入到日常之中。在生活中，人们也会像表演时的那样从对方身上取走一些东西，或是想要窥见对方身上、心中那些他们在意的部分。而在多数情况下，这样的剪裁与窥见，是人与人之间常见的交易行为。你我各取所需，建立关系，多数工作大抵如此，不少婚姻大抵如此。

诗中的“你”所面对的，好像是一种不对等的交换关系：廉价的拥抱、情侣的可口可乐，交换城池与王座，交换疆域与花朵。

寒冷天气里的温暖拥抱、情侣之间的呢喃细语，显得琐碎庸常，却有着可触可感的实在。巍峨的城堡、辽远的海域，显得宏大壮阔，对于现代人而言却只是属于想象的领域。

所以，它们在本质上是两种不同性质的事物，是日常与宏伟，是现实与想象。而文艺作品往往产生在这两者的交汇之时。诗的结尾也点出了这种交易的结局：一方获得了想要的“切片”，满足了日常之欲，而另一方除了衣不蔽体的寒冷，创造了一项作品。

虽然这首诗有赞颂创作者的倾向，将这样的交互视为带有“欺骗”的意味，而我觉得，这恰恰是绝大部分创作者的真实处境：只有敢于让自己的想象世界与现实世界发生摩擦和相遇，一个人才更有可能去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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