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酬柳仆射征怨诗

清歌自言妍，雅舞空仙仙。
耳中解明月，头上落金钿。
雀飞且近远，暮入绮窗前。
鱼戏虽南北，终还荷叶边。
惟见君行久，新年非故年。

作者 / [南朝梁]丘迟

汉代乐府有一首很著名的《江南》：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鱼戏莲叶间。
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
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东而西，南而北，本来是极重复的描写，却并不使人觉得厌烦。本来看起来有点儿“笨”的穷举的手法，却有意外的效果。

浮鱼在四方游荡，而莲叶不动，静静地就在那里。游鱼使人心安，使人总有个牵系，这正是“燕雀何徘徊，意欲还故巢”的游子之盼。丘迟把它重新演绎了一下：“鱼戏虽南北，终还荷叶边。”

柳仆射彼时亦是如此。虽然有耳中明月、头上金钿，但是清歌雅舞亦未足道也。游子奔波已久，有什么能比得上家的温暖呢？当然还是“雀入绮窗”、“鱼还荷叶”的归乡之行更加紧要。

丘迟是一位很会说话的人，曾以一篇骈文《与陈伯之书》，兵不血刃，便劝得对方率众归降。这篇文章清劲秀丽，摇曳生姿，被誉为“天下第一劝降书”。不过我想，它的文采还在其次。真正打动人心的，还是其中有理有据的阐述与轻重得当的语气。如此才使人难以拒绝。

在本诗中，丘迟也展示了他的这份能耐。柳仆射行走日久，征怨深深，恐怕早已经按捺不住对故乡的千思万想。丘迟除了对此表示理解和同情，更用了一句意味深长的“新年非故年”。

“新年非故年”，一语双关。其一是表明时间在不停地变换、流逝，新的一年接踵而至，而柳仆射依然漂泊在外。这是一份深深的同情与感慨。其二，新的一年不再是旧时的样子了。“新”、“非故”，这些字眼中暗藏着吉祥和祝福，相信新的一年会有新的转机出现。这是很巧妙的吉祥话。

身在此时此刻，读这首诗是很令人感叹的。出于种种考虑，今年，我以及很多朋友都不能回到亲人身边过年了。年关将至，却无法“鱼还荷叶”，与往年有颠覆性的不同。这个变化可谓是“新年非故年”。另外一层，一切眼看着都在变好，希望新的一年能有新的气象，彻底告别2020年的阴霾。这也是“新年非故年”的寓意所在。

荐诗/陈可抒

第2860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