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 /Daehyun Kim

春天，我的眼睛化成一只鱼

春天，我的眼睛化成一只鱼
我不能好好地握住蜡笔

我所熟悉的灰紫色枝桠在抖动
月亮在抖动，影子卷作牡丹
攒生敌意

春天，我的眼睛化成一只鱼
善始善终是唯一的禁忌

我必须背过身去，让一个不存在的人
目送我在树下忽暗忽明

我的孤独像砂一样埋下来
我的指尖像枣一样硬
我的碎片像回声一样凉

我的眼泪像佛法一样尊贵
我从未见识过它

春天，我的眼睛化成一只鱼
我没有力气避免爱情

作者 / 包慧怡

选自 / 《我坐在火山的最边缘》（增订版） 行思文化 x 世纪文景

三四月的南方，草木早已丰茂，樱花和海棠开得很盛，粉白粉白，飘落了一地。近来又是阴雨绵绵，周围的一切都闪着潮湿暗绿的光泽。

春光易逝，让人想要多看几眼。春色荡漾，就像这首诗的标题一样，我们望向春光的眼睛可以化为一只鱼，游向开阔的春天。顺承这样的想象，在眼睛“走失”之后，“我”体验到了另一种生活：握不住画笔，树枝和月亮看起来都是抖动的，甚至影子也卷成了花苞。

这样的体验，让诗中的“我”显出少女的气息。一位少女在春日里爱意萌动，但是她对爱的理解是开放大胆的，与常见的观念是相悖的。她不在意一生一世一双人，甚至善始善终的爱，对她而言都是一种禁忌。这份爱又带着强烈的幻想色彩：她的姿势不是迎接，而是“背过身去”，爱的对象还被描述为“不存在的人”。

然而，这有什么关系呢？爱，就本质而言，是一种关系。即便这种关系是虚构的，但它之于每个人的意义是实实在在的：让人孤独，让人破碎，让人流泪。

这样的爱往往在我们生命的早期才会有，它带着节令的变化，带着植物的色彩，带着动物的气息，是一个人的自我小心翼翼地扩展，但还不敢触碰其他真实的人，所以像我们的声音，在自己的想象的钟罩中反弹回来，带着某种宿命般的回响。

多么好的春天啊，无力避免爱情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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