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夜黑漆漆，有水的村子
鸟叫不定，浅沙下荸荠
那果实在地下长大像哑子叫门
鱼群悄悄潜行如同在一个做梦少女怀中
那时刻有位母亲昙花一现
鸟叫不定，仿佛村子如一颗小鸟的嘴唇
鸟叫不定而小鸟没有嘴唇
你是夜晚的一部分，谁都是黑夜的母亲
那夜晚在门前长大像哑子叫门
鸟叫不定像小鸟奉献黑夜的嘴唇

在门外黑夜的嘴唇
写下了你的姓名

作者 / 海子
选自 /《海子抒情诗全集》（评注典藏版），初岸文学

一切重要的成长都发生在黑暗之中。

比如果实的种子偷偷从地下长出来，比如少女暗暗梦见自己获得爱情，黑暗中也自然会孕育出无数想法，“谁都是黑夜的母亲”。在这样的黑夜里，海子心中“鸟叫不定”，诉说的都是“你的姓名”。

诗的结构很简洁：黑暗中万物生发→我心中的思念也在生发→我思念的人就是你。其中“鸟叫不定”和“嘴唇”几次出现，反复吟咏，增加了抒情的趣味。

诗的用词也很有趣。“浅沙下荸荠”，同时勾勒出村庄小小清新的气质；“鱼群潜行”、“哑子叫门”，也渲染了海子思念之隐秘。

思念可以很深，可以很浅，“鸟叫不定”形容的却是一种时而思念、时而游神的“不定”态。对于单相思的人而言，这才是最精确的写照：又思念，又担心，又胡思乱想，又按捺不住，时而安定沉稳，时而百爪挠心，仿佛总有一只鸟在耳边不定时地叫上几声。这正是全诗最妙的比喻。

荐诗 / 陈可抒
2019/03/22

题图 / Will Bar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