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快地吃肉

愉快地吃肉，多汁的菲力，
配上黑面包，热乎乎地，冒着香气，
嚼大块奶酪，从大杯子里
喝冰啤酒，这样的吃法
会被认为是低等的，但我觉得，躺进坟墓
而没有享受过大口吃肉的乐趣
是不人道的，而这话出自我
一个并不喜爱饕餮的人。

作者 / [德国] 贝托尔特•布莱希特
翻译 / 黄雪媛

Fröhlich vom Fleisch zu essen

Fröhlich vom Fleisch zu essen, das saftige Lendenstück
Und mit dem Roggenbrot, dem ausgebackenen, duftenden
Den Käse vom großen Laib und aus dem Krug
Das kalte Bier zu trinken, das wird
Niedrig gescholten, aber ich meine, in die Grube gelegt werden
Ohne einen Mundvoll guten Fleisches genossen zu haben
Ist unmenschlich, und das sage ich, der ich
Ein schlechter Esser bin.

Bertolt Brecht

能够大口吃肉，大杯喝酒，是生命力旺盛的象征。在十几二十几岁的年纪，谁没享受过这种“低等”然而淋漓的畅快。多少人在大口吃肉大杯喝酒之后，胃部的兴奋传导给大脑，沉默寡言者突然妙语横生，老成持重者逸兴豪飞，稚拙木讷者灵感四溢。 即便现在，看到同龄朋友仍然可以保持这样旺盛的食欲，可以夤夜吃肉喝酒长谈而豪兴不减，不免也会嫉妒。只好暗恨自己心有余而“胃”不能，生命的黄金时代一去不返，怀揣着加了枸杞的养生杯冷眼看别人大快朵颐。

从某种程度上说，大口吃肉大杯喝酒代表某种创造力。能吃就能造，就像《巨人传》高康大与庞大固埃家族那样。不过布莱希特意不在此，他充分肯定的是这种世俗生活本身的快乐，因为这是一种“人道”。即便你不是一个饕餮之徒，也应懂得如果不能尽情享受这种生命本身的乐趣，会是一种缺憾。就像海子所说，你来世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道理一样的，你来世间一趟，最好也要愉快地吃肉，大口地喝酒。

译者黄雪媛认为布莱希特在这首诗里“展现了令人放松的世俗智慧和幽默感，一种灵活的、不教条的生活态度”，代表了布莱希特诗歌的晚期风格。这些诗，不像布莱希特早期那些充满政治色彩的诗歌，而“更偏向于自然、情绪和经验”，“具有日常和私人的气质”。这个时候，“布莱希特似乎剑已入鞘，棋已落定，目光诚恳愉悦，同时又意味深长。”

荐诗 / 流马
2019/03/23

题图 / Rene Magrit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