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回家是回到
凉爽草地上的白屋子，
透过影子的薄膜，闪亮的
河水做了小屋的镜子。

烟从屋顶上升起，
到达大树的高枝，
最初的星星在那里重温了
时间，死亡和人的誓言的道理。

作者 / [威尔士] R·S·托马斯
翻译 / 王佐良 

The Return

Coming home was to that:
The white house in the cool grass
Membraned with shadow, the bright stretch
Of stream that was its looking—glass;

And smoke growing above the roof
To a tall tree among whose boughs
The first stars renewed their theme
Of time and death and a man’s vows.

 R. S. Thomas

昨天是搬到新家的第一天，夜晚躺在床上，想起了托马斯这首《回家》，找出来念了好几遍。

回家是回到——
凉爽草地上的白屋子，
透过影子的薄膜，闪亮的
河水做了小屋的镜子。 

家是“屋子”、也是“镜子”反照的屋中的生活。星星还是最初的，似乎永远没有改变。但是，时间流过，死亡将一切没收，包括“人的誓言的道理”。像在告诉我，时间会给出所有答案。

搬离了住了七年的地方，打包的时候，把杂物一样一样放进纸箱里封起来，胶带“卡拉”一声，七年的时间方方正正。如果说原本对空间的记忆只是一种虚无的情绪，打包的过程则像是把过去的生活折叠成一份一份——

远方的同学出差来家里住，夜晚我们翻着班级通讯录挨个打电话去问候；朋友吵架了半夜跑来我家，坐在沙发上哭花了的妆；我在家接到亲人生病的消息时，慌乱中打翻了一个茶杯；男朋友常常坐在我家书架旁的小沙发上，找一本书，然后一两个小时不吱声，只听见翻书声，偶尔才抬起头来看我一眼。爱情，不过一个决定性瞬间。

这是整理出来的，2013年，工作第一年收到的一张纸条。有点年代了。过去七年，在浴室唱歌手舞足蹈有时，躺在冰凉的地板上痛哭有时，刷剧、加班到深夜煮起夜宵有时，默默失眠看天空一点点亮起来有时，回想起来像电影快进，一幕幕闪回。现在回头看，逞强过、胡闹过、兵荒马乱过，而时间会给出所有答案。

有人评论托马斯的诗“在午后读和晚间读，会带来不同的效果。午后你会读成一首乡村诗，宁静的夜晚再读，就会是一则寓言。”在此刻，五月的最后一天，一个普通夜晚，让人熨帖。

荐诗 / 武萌萌
2020/05/31

第2640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