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外卖就是一次倒计时的命运狂奔

配图 / 刘舒頔

倒计时的生活  

很明显,老板娘也有些忙乱
可时间在退
像一扇门逐渐关闭
我需要侧身才能快速通过
所以不得不再次催促老板娘
出餐出餐出餐
孩子不知成人的崩溃
可能就在一瞬间
加减乘除只是偶然的稻草
我理解老板娘
为什么大声辱骂自己的孩子
我知道老板娘想让我明白
她所骂的
不仅仅是自己的孩子
还包括我这个近乎于她父辈的人
当然,也包括倒计时的生活

作者 / 王计兵
选自 / 《低处飞行》,作家出版社

 

外卖诗人王计兵去年以一本《赶时间的人》大火之后,又连续有两本书诗集出版,今天给大家介绍的就是他的第三本诗集《低处飞行》。和前两本诗集不同,这一次王计兵有意识的转换视角,将关注对象瞄向更多普通劳动者,当然,这里面最多的仍然还是那些外卖员同行。

有一首叫做《八根肋骨》,写的就是一个外卖员小哥在送外卖途中,因为刹车失灵摔断八根肋骨的故事:

他向我讲述这段经历时
笑声一直穿插其中
仿佛那个同时折断八根肋骨的人
不是自己,而是一幕滑稽剧

或许职业使然,外卖员出身的诗人王计兵尤其敏感于时间的催促或者逼迫。从他那首爆火的《赶时间的人》,到今天这首以倒计时为题的诗,以及一首叫做《一个用速度生活的人》的诗可以看出,他职业性的生活在时间与效率的焦虑中:

越快的人
越容易迟到
午高峰
他用尽吃奶的力气
还是超时了两单
就像这个季节的河流
水流越急
越容易决堤

但不得不说,比起这些依靠观察和采访得来的作品,他还是写和自己经验直接相关的诗歌更丰满,也更打动人,比如今晚这首《倒计时的生活》,通过一个外卖员对商家催单的场景的抓取,暴露的不仅仅是“成人的崩溃”,而是揭示出一个社会运转的深层问题。

是谁给这一个订单设定倒计时,是谁掌握着运用时间来进行杀伐奖惩的权柄。一个简单粗暴的运行规则,带来的是多少人命运齿轮的不能停歇,稍微一次卡顿,就会带来金钱的惩罚和难以承受的心灵负担。

老板娘的崩溃不仅源于订单没有按时制作完成,还有孩子的作业令她心烦意乱,而外卖员的崩溃在于订单不能如期递送,就要面临投诉甚至罚款,但这又确乎不是他的原因。原因在哪儿呢?是谁在给他们倒计时?

诗人在看似不经意中提出了一个单纯运用速度并不能解决的问题。在一味追求极致效率的机制里,还有没有可能给人留下一点喘口气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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