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的意义，是突然闭眼，香气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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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age配图 / 徐娇
 
 

野地刺玫

阴雨初歇
众目睽睽
你我如孩童并肩行走
分手之处到了
沿途刺玫花凋了

然而刺玫遍野盛放
你我越平静
它越洁白
你我越无辜
它愈耀眼

你我善于忍藏
野地刺玫善于刺破
而你我装聋作哑
互道珍重
以为总算完成了别离

你说不要回头看
你伸出手臂
你伸出的手臂
是大地中最坚韧的根系

野地刺玫遍野摇摆啊
接连怒放啊
黄昏接连凌晨
星空混淆河流
飞鸟啼哭般消失在蓝天

那么多的难过和纯洁
那么多次决然扭过头去
有一次我拒绝了你唯一的要求
还有一次我后悔了
独自一人奔向荒野

然而野地刺玫遍野满枝
它居高临下
永无改变
这时我们说完过去的事
开始说未来的事
它突然闭眼
香气四溢

作者 / 李娟

 

提到“离别的意义”，读睡很多年前推送过一首北岛的《白日梦》节选，其中的名句是：
 
你没有如期归来
而这正是离别的意义
一次爱的旅行
有时候就象抽烟那样
简单
 
在满布刺玫的野地里并肩行走，当然也是爱的旅行，但这可不像抽烟那样简单，因为刺玫（又叫山刺玫）和玫瑰、月季一样，都是蔷薇属的植物，茎杆上尖刺多得很。
 
何况，这是一次中途分手的行走。
 
又何况，这是一次很不情愿，令人喉头发堵的分手的行走。
 
前不久看过一部有趣的科幻动画剧《拾荒者统治》（Scavengers Reign），在这部剧的第1季第3集里，落难的女宇航员厄苏拉在外星的荆棘林里，见证了一束发光的巨大花朵中，诞生了一个外星小人，但这个小人在花蕊之间完成了一系列如同采摘、播种、覆土的动作之后，在短短的几分钟里就枯萎死去，重新被花朵伸出的触须掩盖埋葬。
 
李娟描写的刺玫地，上接星空飞鸟，下临荒野根系，短短几行，让我一下子想起《拾荒者统治》里的这个寓意深刻却与情节主线无关的场景。离别，就是见证一段关系从生到死。
 
这时我们说完过去的事
开始说未来的事
它突然闭眼
香气四溢
 
这几句话，是送给世界上每一对情感关系的心灵教育了。不仅仅是情侣之间的分手，任何一个互连的情感关系，在“遍野满枝、居高临下、永无改变”的野地刺玫面前，都是脆弱、无常的，每一段情感，都必然会有离开的这一刻。
 
而当这一刻到来，诗人发现了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当我们说起未来的事，刺玫“突然闭眼，香气四溢”，这听起来像是一位高僧在生命最后参悟了真理，进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过去的事无法改变，已成历史，但未来的事，却充满无限可能，就像死去的外星小人，是播下了奇特的种子才离开世界。
 
所以，离别的另一种意义，并不是你没有如期归来，也不是一别两宽，而是体验到了四溢的花香，释怀了那么多尖锐的利刺吧。
 
荐诗 / 范致行
2024/06/08 written b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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