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我身上杀人放火,你在废墟上盖起新屋

配图 / 刘永琨

太阳是你影子的颂歌(节选)

 

 

1

你的眼睛看见我
而太阳是你
影子的颂歌

2

我的鞋
——你要去哪里?
跟着跑下山坡的
一棵瘦瘦的小树——

3

当你
赶着那群金色的麦子
从童年回来
一座泥巴小屋
正远远地等着你

4

去吧,孤单的影子——
与她同床共枕
冰冷的嘴唇
石头的肩膀
——你娶她多久了?

5

爱是引颈就戮——
爱是掏空自己
变成一个影子
爱是英勇无畏地
使自己软弱无能

6

进来,进来
我是空气
你所向无敌——

7

我的歌穿透
爱人薄薄的胸膛
像一把匕首

8

那些躺在火山灰和
荒凉砾石中的枝蔓
会长出浓绿的叶子
并把在二月见到过的脸庞
结成一串串
喊着你名字的葡萄

9

你的衣领上有一个山洞
你的床上有一堆雪

10

文明就是进入想象力
而我——
想成为你

11

那么——
请拿去这首诗
放在你渴望握住时间钥匙的
手里

12

爱像一头猛兽
把我撕碎
又把我拼得
更加完整

13

可以拖着你所经历的来爱我但恐惧于
用它认识我
我将是你获得世界的一种方式:
每样事物都不同因而是
同一种

14

你身体里有第二个人……
命运只有一支箭
——来吧
我在这里!

15
你将一只脚轻轻伸进我的腿里
然后是一颗头——
你占领我
用更蓬勃的生命

16

你在我身上杀人放火——
你在这片废墟上
盖起新的房屋

17


我爱你
我从未曾经爱过你

作者 / 蓝蓝
选自 / 《我在所有的秘密里爱你》,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纯粹Pura

蓝蓝今年新出了一本诗集绘本《我在所有的秘密里爱你》,诗集共有三章组诗,每一组都是由三五行的短诗组成。这些短诗既可以独立成篇,但组合在一起,又是一首主题统一,结构完整的长诗。今天我们选取了第一章《太阳是你影子的颂歌》的一部分。

读睡这几年每周都在组织订阅者写三五行之内的短诗。我们觉得,短诗,或者叫短句,其实最能考验作者的对一刹那的观察和思考的抓取能力,以及对语言还原或者说实现这一观察和思考的能力。这类的作品往往需要作者的意识的专注,力量的集中,在极为有限的篇幅内以最简洁和迅速的句子,点亮读者,就像一种顿悟,又是一种启迪。表面上这好像是一种简单的工作,但背后需要发动作者超越性的想象力、文化与情感乃至思想的积淀,给出最震撼或者尖锐的表达。

蓝蓝的这一组诗歌无疑给出了最好的示范。它舍弃了背景、铺垫和一切不必要的交代,而直接进入情境,进行发问和抒情,好像那个潜在的交谈者,对话者,接受倾诉的人就在面前,而读者也不自觉的将自己代入,通过对诗歌的阅读自行去补充、还原、代入甚至创造适合自己理解和体验的情境。

去吧,孤单的影子——

与她同床共枕

冰冷的嘴唇

石头的肩膀

——你娶她多久了?

这个“孤单的影子”是谁,那拥有“石头的肩膀”和“冰冷的嘴唇”的人,又是哪一个?为什么是“石头的肩膀”,和“冰冷的嘴唇”,在阅读中,读者开始一种作为创造的想象。

文明就是进入想象力

而我——

想成为你

简短的三行诗,却将宏大叙事与微观叙事用一种极富张力的方式结合起来。将“我想成为你”放进想象力的一部分,而想象力的进行又是文明之所以生成和积淀的动力。“爱”的视野由此延展进“文明”的构成。

这样的诗,分析其实是多余的,还是阅读和倾听吧,将身心沉浸在这电光石火的顿悟与启迪之中,平凡的生活才由此产生出一种惊奇和赞叹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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