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的献诗

——献给黑夜的女儿

黑夜从大地上升起
遮住了光明的天空
丰收后荒凉的大地
黑夜从你内部升起

你从远方来, 我到远方去
遥远的路程经过这里
天空一无所有
为何给我安慰

丰收之后荒凉的大地
人们取走了一年的收成
取走了粮食骑走了马
留在地里的人, 埋的很深

草杈闪闪发亮, 稻草堆在火上
稻谷堆在黑暗的谷仓
谷仓中太黑暗, 太寂静, 太丰收
也太荒凉, 我在丰收中看到了阎王的眼睛

黑雨滴一样的鸟群
从黄昏飞入黑夜
黑夜一无所有
为何给我安慰

走在路上
放声歌唱
大风刮过山岗
上面是无边的天空

作者 / 海子
选自 / 《海子诗全集》，作家出版社

最近接连看到一些人因为抑郁症而弃世的消息，让我不得不再次想到海子，和他的这首《黑夜的献诗》。“我在丰收中看到了阎王的眼睛”，这句话深深的刺痛着我。

我始终认为，所谓的“丰收”仅仅是一种假象，或者是海子内心中的一种臆想，大地其实从来没有丰收，谷仓内也没有堆满稻谷，而黑暗和荒凉却是无比真实的。这种真实让人无法承受，因为海子在这原本钢铁般的真实之上，曾建构起一个巨大而丰满的丰收之国，我们可以把这看做海子所渴求的世人对其诗歌价值的承认，也可以看做是他的一种自我加冕；只是，这种幻想很快就在短暂的清醒中退潮了，辉煌汹涌的海水退去，黑暗和荒凉的陆地重新浮现，加深了这种绝望，“黑雨滴一样的鸟群 / 从黄昏飞入黑夜”，他看到了阎王的眼睛。

“天空一无所有/为何给我安慰”，“黑夜一无所有/为何给我安慰”，确切的说，天空和黑夜，都不能给他一丝安慰。但是他却感受到了安慰，这安慰，仅仅来自他自己。黑夜的女儿，可以理解为略带神圣的死亡的化身。

荐诗 / 流马（微信号：he-liuma）
2016/07/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