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舟

我荡一只船儿
坐到伊那儿去，
水连天，
天连水，
我还吹我的笛儿，
清风徐来，
笛韵悠扬，
水波不兴，
我越荡越看不见人间，
我以为我的路途遥远，
我就歇了我的调儿不唱，
因为它越来越是一个哀调儿，
好像是吹在天上，
最后我想我已经不远，
我已经到了，
我一看两个大字
白水映澈天堂，
于是我歇了我的桨儿
不由得我两泪滴，
上帝他要是牵我进去
他晓不晓得我的灵魂
是伊给我的？
我还不晓得伊在那里。

作者 / 废名

作者 / 废名

废名的诗推过几首了，多为宁静的禅语，而今天这首是颇有《蒹葭》味道的情诗。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我寻着伊人而去却追到了天堂门口……

以伊为目的地，船儿出发。水连天，天连水，深情在茫茫水天之间被稀释到最淡，牵肠挂肚的思念化作悠悠的笛声、满目的水途。最后船分明到了目的地，却找不到伊人了。

天堂自然是最好的地方。最初，没人想去天堂；可是为了某个事物、某种情感，有人误打误撞发现了天堂。最初吸引我上路的是一种美，最终迎接我的可能是另一种。

但这一问依然让人落泪：

上帝他要是牵我进去 他晓不晓得我的灵魂 是伊给我的？

谁不期待，有一个人或者一件事，让自己忽然意识到自己是有灵魂的。有了灵魂，便可以坐上小船，荡悠悠追着那至为神圣的目的地而去，水连天、天连水，虽路途遥远但没有漩涡，只有笛韵悠扬、水波不兴，一路荡去，一路遍尝清甜的快乐和醇苦的哀伤。可是那一刻的初心，该如何捧着，才跌不破呢？

人生或许就是怀揣着几个瞬间，去品味摇摇晃晃的朝圣路吧。

今晚是月圆之夜，你灵魂的船儿荡到哪里去了呢？

荐诗/ 刘宛妮

第2909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