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她

你打我
你打死我吧
你打
你打你打
女人歇斯底里
她说
你打
她说
你打你打
她重复
她不间断
你打
你打你打
像是命令
你打死我吧
像是哀求

作者 / 锤子

就在昨天，一段家暴场景的监控视频被发布在社交媒体上。事件迅速发酵，今天下午，西安市公安局灞桥分局就给出了“陕西国企职工家暴案 ”的警方通报。

家暴不是家务事，而是犯罪，是公共事件。据全国妇联最新一次调查统计数据，在婚姻中遭受不同程度家庭暴力的女性占到24.7%。也就是说，差不多每4位女性中，就有一位曾经遭受伴侣辱骂、殴打、限制人身自由、经济控制或强迫性行为。这几乎是公开的暴力。

家暴的成因不是男性比女性力气大，而是男女在社会和家庭中的权力不对等。家暴之恶劣，不在于是推搡还是挥拳踹腿这样的情节，而在于无论什么动作，在那样的性别关系里，女性没有被视为目的，而仅仅被视为工具和手段，被视为生育机器、性出口和从事家务和看护的奴仆，而不被承认为一个有自身价值、意愿和情感的人，也因此暴力才会循环往复，不断升级。

上野千鹤子说过：“让一个男人成为男人的，是其他男人；承认一个男人成了男人的，也是其他男人。女人至多不过是男人成为男人的道具，或作为成了男人的证明伴随而来的报酬奖赏而已。”我们因此可以理解，男人家暴，与其说是向女人展示自己的力量，不如说是向其他男人展示自己如何称得上一个男人，如何称职、卖力地扮演着性别结构中的宰制者，好与其他宰制者分享、邀功，“传授经验”。

视频最初的发布者显然是出于义愤，但视频的转发和挪用让我隐隐感到不安。捕捉到这场暴力的是楔入家庭生活核心场景的家用监控摄像头，数分钟的片段随即被截图、剪辑打码、转gif图，佐以“高管”“国企”之类的tag，被复制、转发、点赞、围观。这几乎是一种男性，或者说性别结构的宰制者乐于见到的方式。我们更应该关注的恐怕不是那些动作或标签，不是被景观化了的施暴场景，而是持续生产暴力的性别结构。我苛刻地认为，在转发和点赞之外，更为重要的是持续对自己身边暴力给予关注、批判，甚至介入和自省。否则，看客同样是施暴者。

在惨烈的暴力下，我几乎没办法谈论诗歌的写作。但恐怕仍有必要指出，锤子这首作品重构了施暴现场的音响，诗句往复的节奏似乎复沓着同时也是对峙着性别暴力不断重演的节奏。然而在这不断的重复和对峙中，被施暴者悲痛且无望的言语又获得某种进攻性的力量。

我想，支持这种力量，我们做的还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