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

独自驾车两个小时
经过高速、盘山公路
新年第二天
我在山顶的旧村落中
漫步，吸烟
循着阳光的变换
眺望林冠萧疏，尘世寂寥

许多年后，我将记起
路过空虚的山顶小镇
瀑布的枯涸，以及
落日圆如你曾经的叹息

没有人一直坐在你身边
没有人坐在你身边，一直

作者 / 花千树

2019年秋冬，我一个人在比利时的安特卫普小住了两个月，那是一个临河的公寓，安静到似乎听不到世界的声音，我每天上午写作，然后午睡，下午去艺术馆或博物馆闲逛，晚上阅读，复印般的生活一直在持续。有时在马路对面的码头上，看各式各样的船只暂泊，心里既安静又寂寞。仿佛置身于一个渐渐空心化的村庄之中，看尘世荒凉而孤寂。

后来，我从安特卫普坐火车去荷兰的鹿特丹，邻座的女孩一直在读一本诗集，我们交谈了一会，那是一本法语诗集，我不认识法语，下车时我们尝试交换联系方式，但我们所用的APP并不相同，都没有想到交换电话号码。从鹿特丹，我去了海牙，阿姆斯特丹，从阿姆斯特丹飞去了南美洲的厄瓜多尔。

而到欧洲以后，我被中止了一段国内的恋情，于是整个欧洲与南美洲之旅，便觉得世界少了一半，正是“没有人一直坐在你身边”的在场又缺席的人事无常之感。

可能在瓜亚基尔的那十几天，是我记忆中最孤独的日子，那里与广州隔着整座地球，白天黑夜正好颠倒，除了与国际诗歌节的诗人们聊天、朗诵之外，更多的时间是自己在城市中胡乱行走，故乡似乎不再存在，所有的熟人朋友都只是个名词，已有的、已知的世界被从自己的生命中抽空，那时，深刻地体会到“没有人坐在你身边，一直”的生命荒芜感。

也许，我们一生都用于回忆，如同反方向坐在列车上，眼前都是消逝的事物，而回忆中的事物，无可避免地带上衰败的色彩，哀伤的格调。也因此，这首诗的意境，对人生的痛感，对时间的孤独感，将我打动。

也许，在岁月流逝的旅程中，或者我们的内心足够强大到可以自独面对这个世界，或者，唯有爱情——那个一直坐在身边的人，才能拯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