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的一滴一滴都是笑着的脸（节选）

1

从无聊的病房窗里，拜领雨。

たいくつな病室の窓に雨をいただく

14

寂寞，是夜里电话机的黑色光泽。

淋しさは夜の電話の黒い光沢

16

身在只有日光灯声音的安静中。

蛍光灯の音のみの静けさにおる

31

药将成为终生的朋友吗？今早的药。

薬が生涯の友になるのか今朝の薬

39

风中念佛，报恩。

報恩の風の中に念仏

56

病，就像如此剥鸡蛋的指尖。

こうして病いが玉子をむく指先

62

脸埋在冰枕里，今天过去了。

氷枕にうずめた顔に今日が過ぎていく

74

月，冰枕里的冰静静地碎裂。

月、静かに氷枕の氷がくずれる

77

漏了气的汽水是我的人生。

気の抜けたサイダーが僕の人生

81

孤零零的狗，正如狗那样摇尾巴。

淋しい犬の犬らしく尾を振る

83

又被猎户座窥视着的冬夜。

またオリオンにのぞかれている冬夜

123

与枕边的药一起，再次迎接新年。

枕元の薬とまた年をむかえる

124

电视机给我拜年了。

新年をテレビに挨拶されている

138

想着到了春天便如何如何的心里，早开的樱花。

春にはと思う心に早い桜

142

吸进单薄的胸里，冷冷的X光。

うすい胸に吸いこんだ冷たいレントゲンだ

150

用睁开便看见讨厌东西的眼来闭上（眼）。

開ければいやなもの見る目で閉じる

159

水的一滴一滴都是笑着的脸。

水滴のひとつひとつが笑っている顔だ

162

春风里沉重的门。

春風の重い扉だ

185

话不投机，手插在口袋里。

話のそれたポケットに手がある

202

邮筒张着嘴，雨中的道路。

ポストが口あけている雨の往来

222

路向着低烧倾斜。

道が少しある熱にかたむく

253

月光，蓝色的咳嗽。

月明り、青い咳する

277

念佛，呼出白色的气息。

念仏の白い息している

281

夜冷清，有人笑了起来。

夜が淋しくて誰かが笑いはじめた

作者 / [日本] 住宅显信
翻译 / 余子庆
选自 / 《水的一滴一滴都是笑着的脸》，雅众文化

今天给大家介绍一位日本俳人，住宅显信，是日本净土真宗本院寺派的僧侣，本名住宅春美。显信生于1961年，1987年因为急性骨髓性白血病去世，年仅25岁。从患病到去世的两年间，他总共创作了281句俳句，成为日本颇有代表性的自由律俳句的代表俳人。

所谓自由律俳句，是区别于传统俳句的一种新的诗体。传统俳句讲究格律，一个整句要分“上五”“中七”“下五”的十七音，还要有“季语”。而自由律俳句打破了这些，讲究“随心而咏”。之前读睡推过的种田山头火就是一位写自由律的著名俳人。住宅显信也说，自由律俳句更多不是在技法上用力，而是要提高心境上的东西。自由律，不仅强调格律的自由，更强调精神的自由。

显信的俳句都是在病中写就的。自然的，他写的也基本就是围绕着自己的病和这病中的心境。在他的句子中，轮番出现的几乎都是“病房”、“药”、“冰枕”、“抽血”、“X光”，以及病房窗外可以看到的“雨”、“道路”、白天可以看到的“昼月”，以及晚上窥视着自己的猎户座。

诗人对事物的感知能力本来就足够敏锐和纤细，而病人的身份则像一把利刃，把这本来就足够敏锐和纤细的感知力又削得更尖。从今天所推的这一系列诗句中你可以敏锐地体察到这一点。

“病，就像如此剥鸡蛋的指尖。” 也许是在剥鸡蛋的时候想到的吧，假如病是指尖，那么被剥的鸡蛋无疑就是病人的病体。病剥着人的病体，就像指尖剥着鸡蛋，一种貌似和自己无关的冷静和无痛，抽离的自己实则有着更加隐忍的疼痛在吧。

“脸埋在冰枕里，今天过去了。”以及“月，冰枕里的冰静静地碎裂”，竟然让我联想起石川啄木的那句“把发热的面颊，埋在柔软的积雪里……”

“漏了气的汽水是我的人生”,想必很多人也有同感吧，当你被一种“丧感”统治的时候。

“与枕边的药一起，再次迎接新年”，“电视机给我拜年了”，每年我们不都是靠着电视机给我们拜年吗，以至于这都成了一种全民的仪式感？但是对于病中的人来说，还有比这更感凄凉的新年的吗？

“路向着低烧倾斜”，“月光，蓝色的咳嗽”，真的是只有生了病的感受力和想象力才能写出的意象和绝句，从这些意象的提炼中，我们依稀看到西方现代派诗歌尤其是超现实主义、意象派等在显信俳句中的映现。 这些敏锐的句子，除了证实诗人的病症的日渐加重之外，只能说，诗歌的才华确实在无形中损害着病人的身体。

在显信俳句中文译者余子庆的序言中，看到这样一段话，深表同感：“二十几岁的年纪，却不得不直面快速逼近的死神。他活着的每一天都仿佛是像一片漆黑中扔一个石子，却一点声音没有…..正因为病，才让他感知到一般人无从感知的东西，更知道该珍惜什么，更能体悟到生死的意义。”

荐诗 / 流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