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年中最好的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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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 / Lili Wood

秋风颂 这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
这是最好的免费秋风。
就像有谁从身后过来,
熟悉的手臂突然抱住你。这是
来自四面八方空虚的拥抱,
是秋风、秋月、秋夜,
而江水在附近的大江里奔流。
草地上有一块牌子,上写
“下有地铁”。
这就是一只小狗对着那块牌子滋尿,
是它身上的蜱虫也能感觉到的快活。
这是过去,不是未来,
是未来,但不是现在。
我们和逝去的一切同时共有,
和现有的一切都不再存在。
这是一年中最好的秋风,
完全是免费的。2014.9.25作者 / 韩东

雪莱的《西风颂》,查良铮先生的译本,这样开头:“哦,狂.暴的西风,秋之生命的呼吸!/你无形,但枯死的落叶被你横扫”,也是歌颂的秋风,韩东的这首《秋风颂》则是一个非常当代的、解构式的起始,既是“最好的季节”,也是“最好的免费秋风”。秋风被标注了价格,这是当代的价值观,除了阳光是免费的,秋风也是免费的,是公平的、人人可以享用的。

韩东的诗从来都有着巨大的疏离感,即便是天气与大自然,他也能够赋予疏离与冷淡,这种诗歌美学上的主张,在这首诗里也不例外,因为秋风虽然被拟人化,像是某个人从身后靠近叙事者,并伸出手臂抱住他,然而它,依然是“来自四面八方的空虚的拥抱”。

韩东在词的选择上,更倾向于那些冷色调且灰度极高的,根源诗歌创作者从对于词的属性的了然于心,开始风格的底层建设,将一望而知独属于他的风格基础于此,奠定于此。

我读韩东的诗,常常会首先留意他在选择属于他的辨识度极高的词上面的敏锐度,可以说,高手在词上下的功夫,因为长期如此、坚持如此,变成了一种下意识和本能,变成了他对于词这种材料的执念。当然了,诗歌语言的材料,除了词,还有句式、断句、节奏等,好诗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环节同时略有取舍。

韩东将疏朗的“他们”诗派的文学基因贯彻至今,他在美的风度与气质上肯定已经获得了秘籍与真谛。“他们”诗歌常常让我想起读乐府古诗时所能获得的高古、松动且珍贵的气息,韩东也不例外,他骨子里有一种穿透力一种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冷幽默。当他提及“秋风、秋月、秋夜”这三个关于秋天的古典主义象征物时,也忍不住反转到那只冲着那块写着“下有地铁”的牌子滋尿的小狗,以及“它身上的蜱虫也能感觉到的快活”。

那些熟知韩东的《五万言》的读者们更容易理解如下几句诗:

这是过去,不是未来,
是未来,但不是现在。
我们和逝去的一切同时共有,
和现有的一切都不再存在。

这是哲学概念内的时间观,时间与空间的编织形成了我们对于过去、现在与未来的基本认识,时间有着不可停滞的属性,有着与“逝去的一切同时共有”的特质,然而它既是确定无疑,又是唯恍唯惚的,确定无疑属于哲学,唯恍唯惚属于诗歌,诗歌将模糊与不确定上升为美,更高级的美引领我们将此生此世看作不可明辨的暂存与永在。

韩东是哲学系科班出身的诗人与小说家,他将自己扎实的思辨思维糅合到文学作品当中,这部分将我们带入了秋风与时间的博弈,当它加速了季节的时序进度时,它用自己固有的美,将这段时间在享用者、欣赏者的意识层面永久封存,它确实是最好的,而且,免费的。

荐诗 / 巫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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