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问题

“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辞职后，黄昏这样向我发问
树身上的疤痕高我一头

“今晚有住处了吗?”
夜晚问我，在火车南站
脚步声紧咬着我，似要把我拦下

一位觉得面熟的人迎面而来:
“您还记得我吗?”
我在那双瞳孔里
找过去的身影

“你要走哪条路?”
出租车司机转头问
在每一个岔路口
在每一次拥堵时

“您是一个人吗?”
入住时，酒店前台询问
“你习惯一个人了吗?”
手机上还有个未回复的问题

担惊受怕的人已经睡去
阴天很快过渡到出太阳
在我的早餐与晚餐之间
我就在这些问题里生活

2021年8月29日

作者 / 丝绒陨
选自 / 《遇见你，而后有悬崖》，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对一个刚刚辞职的人来说，这个问题挺重要的，但似乎并不急于回答。相比较而言，“今晚有住处吗？”反倒有些紧急，需要马上解决，不然难道露宿街头吗？

对脸盲或社恐患者，“您还记得我吗？”则不亚于一种审问。如果老实承认想不起来，会是一种怎样的后果？

而出租车司机的问话就很哲学：“你要走哪条路？”这关系到人生的道路如何走的问题。不管走哪条路，都不要走到邪路上去啊，同志！

对单身狗来说，酒店前台的问题也会让人尴尬吧。而“你习惯一个人了吗？”虽然不知道手机里问者何人，但显然很有故事，而且还挺戳心的。

尽管“担惊受怕的人已经睡去”，不过第二天一觉醒来，也许仍然还要面对那个问题：“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几句看似平常的问题，几个小场景的连缀，勾勒出一个都市漫游者从黄昏到夜晚一段时间所发生的故事，孤独寂寞冷的气味呼之欲出。

年轻人，请忍受一下！生活无非就是一连串的问题，我们每个人都在问题里生活。

不过，“在问题里生活”总比“把生活过成问题”要好，或者说“在问题里生活”，总比“生活本身成为问题”要好。

要说我们目前最大的“生活问题”，是有人既不让我们生活，也不让我们提出问题。

一些人的思维方式是这样的：既然生活有问题，就干脆不要生活了，把生活消灭，就不会再有生活问题了。

就像有些蒙古大夫，有人头疼，他就把人家的头砍掉；有人发烧，他就把一个城市按下暂停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