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立场，来自偏见，来自无知，来自不同的文化背景，总体上都是来自狭隘和封闭，来自不能接受不同声音的场域。

从生物学上讲，憎恨来自于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和物种进化过程中获得的集体无意识，来自于对危险的自然界和他者的不信任。

所以憎恨不需要理由。在被规训的环境下，你只要告诉一个人，另一个人是我们的敌人，那么这个人就会毫不犹豫的去憎恨那个人。比如你的好友教你不和另一个人说话，你的父母教你去恨你的邻居，你的国家教你去恨别的国家。

憎恨是如此容易，想要友好却很难。因为要建立一种友好和善意需要很多共同的基础，比如都喜欢下雪，喜欢听雨声敲打窗户的声音，这还不够，还要喜欢同一本书，同一个电影……有了共同的兴趣，好感才会慢慢建立，但也要小心提防会不会在其他方面出现巨大的差异，比如关于性别政治、关于宠物问题、关于素食主义，关于民营经济，关于俄乌战争，关于高考是不是应该取消地域限制等等等等。

我们因为地域、阶层、行业、性别、种族、文化、国籍而造成的分歧如此之多，为自己设置的底线又如此之高，不知道哪句话或者哪个动作就会碰到别人的高压线，一言不合就开撕，发个表情都以为是嘲讽或攻击行为。这就像一种循环论证，最后又证明出憎恨是如此容易。是的，当包容、共情、善意变得越困难，憎恨就变得越容易。

而且，憎恨还轻易就把很多共同喜欢的东西统统破坏，我们不再能一起下棋，喝茶，尽管我们都喜欢下棋，也都喜欢喝茶。我们不能一起再去看蝙蝠侠电影，尽管我们都喜欢蝙蝠侠，都想要拯救世界，但现在我们怀疑我们想要的是不是同一种世界。我们不能再就一本书试图交流些什么，因为我们怀疑彼此根本就没有读懂这本书。

因为一点点观点上的瑕疵，我们就成为彼此的敌人。但如果敌人喜欢蓝天，你会不会憎恨蓝天？如果敌人喜欢清新的空气，你会不会憎恨清新的空气？如果敌人喜欢自己的家人，妻子，儿子和女儿，你是不是要做出和敌人相反的事情？

比起困难，人们更喜欢做一些相对容易的事情。比起发动理智，人们更喜欢做一些不需要动脑子更不需要理由的事情……比起多做一些沟通和理解方面的努力，人们更喜欢干脆发动一场战争，而那些共同的爱好和兴趣，共同的人类情感，则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