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日赐衣
细葛含风软,香罗叠雪轻。
自天题处湿,当暑著来清。
意内称长短,终身荷圣情。
古代王朝很注重通过节日礼仪强化统治权威。在唐朝,端午节赐衣被纳入官方礼制,成为固定惯例。衣物多用轻薄的夏布,如葛麻、纱罗等材质,纹饰则以五毒、艾虎等端午元素,兼具实用与吉祥的寓意。接受赏赐的一般是近臣与官员。
杜甫任左拾遗期间,也有幸获得皇帝赐衣,这衣服如风软,似雪轻,穿上后从衣领开始就感觉清爽宜人,实乃夏日避暑之必备。兴奋与感恩之情溢于言表,于是写下这首小诗。
“宫衣亦有名”,显然属意外之喜,杜甫没想到会有自己一份。这是杜甫首次在朝中度过端午,新媳妇上轿头一遭,欣喜之情是可以理解的。这件事发生在乾元元年(758年),这是唐肃宗平定“安史之乱”过程中,还都长安后次年新改的年号。新年号代表新时代的开始,端午恢复赐衣意味着大唐王朝重新步入正轨。
至德二载(757年)初,也就是端午赐衣的前一年,杜甫也在长安,不过那时长安还在叛军的控制之下。杜甫曾企图远赴灵武投奔新皇,不料中途被叛军所捉。因官职低微,并未被严加看管,所以他有机会从长安城中逃出,再次投奔时在凤翔的肃宗。肃宗正是用人之际,在房琯等一干大臣的推荐下,杜甫获任左拾遗。不久,房琯就因其门客乐师董庭兰行为不端事被皇帝问责,再加上之前其指挥战事惨败,皇帝有借事追责的意图。杜甫觉得有责任为房琯一辩,说罪细不宜免大臣,触怒肃宗,几乎要将杜甫杀掉,又幸得大臣张镐疏救,免罪,准其回陕北鄜州探亲。在其探亲之时,肃宗也还都长安,随后杜甫也携家带口从鄜州返回长安,仍旧担任左拾遗,与王维、贾至、岑参等同列朝班。
杜甫的工作是非常勤勉的,每天都在思考怎么向皇帝提意见,有的意见采纳了,回来就把谏书的草稿偷偷烧掉,意思是不居功,一切都是皇帝的伟大。但是三天两头给提意见,皇帝也烦。意见不被采纳,他就很惭愧,说“衮职曾无一字补,许身愧比双南金”(《题省中壁》)。
时为右补阙的岑参就比较滑头一点,在写给杜甫的诗里就说:“圣朝无阙事,自觉谏书稀”(岑参《寄左省杜拾遗》),其实是委婉的奉劝老杜,不要总想着提意见,要看看当前是怎么个情况。果然,没过多久,肃宗又继续清算房琯一党,杜甫也因此被调为华州司功参军,总之就是你别在身边讨嫌了。
杜甫对职责的认真是发自内心的,这是其天真单纯的一面。对皇帝赐衣的恩情和荣耀感一直心怀感念,也是他后半生一直念念不忘的事情。
十年之后,大历三年(768年),杜甫来到人生的晚年,飘零到江陵。当时的荆南节度使是卫伯玉,他帐下不少人都和杜甫有旧。又是端午,宫内所需宫衣一般都来自荆南,卫伯玉要派人将这些御衣送到长安去。杜甫与押送宫衣的向卿相熟,就写了一首诗为他送行,题目就是《惜别行,送向卿进奉端午御衣之上都》。诗中说:
尚书勋业超千古,雄镇荆州继吾祖。
裁缝云雾成御衣,拜跪题封向端午。
向卿将命寸心赤,青山落日江潮白。
卿到朝廷说老翁,漂零已是沧浪客。
杜甫说卫尚书镇守荆州功勋很大,可以比肩我的远祖、晋朝大将军杜预,当年杜预也是在荆州镇守。他采办的这些御衣都很精美,好像是用云雾裁缝而成。这让杜甫不可能不想起当年皇帝赐给他的那件风一样软,雪一样轻的衣服。
所以他对向卿嘱托的是:您到了朝廷,如果提起我,一定告诉他们我还在江海漂零无归。希望朝廷不要忘了还有一位挂名的检校工部员外郎想要回朝履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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