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

能够有大口喝醉烧酒的日子
能够壮烈、酩酊
能够在中午
在钟表滴答的窗幔后面
想一些琐碎的心事
能够认真地久久地难为情
能够一个人散步
坐到漆绿的椅子上
合一会儿眼睛
能够舒舒服服地叹息
回忆并不愉快的往事
忘记烟灰
弹落在什么地方
能够在生病的日子里
发脾气，作出不体面的事
能够沿着走惯的路
一路走回回家去
能够有一个人亲你
擦洗你，还有精致的谎话
在等你，能够这样活着
可有多好，随时随地
手能够折下鲜花
嘴唇能够够到嘴唇
没有风暴也没有革命
灌溉大地的是人民捐献的酒
能够这样活着
可有多好，要多好就有多好！

作者 / 多多
选自 / 《多多诗选》，花城出版社

两周前，我参加了大学毕业十周年的同学聚会。这个聚会以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举办——我们聚集在一个教室里，每个人都像入学那年那样，走到讲台上，介绍自己。只不过今天，我们要谈一个共同的话题：这十年，什么改变了我们；或者，我们改变了什么？

然后就是几十个人生故事，有的精彩，有的并不。于是私下里，我们互相打听，试图发现几十个同窗中最不寻常的人生轨迹。这是最为有趣的谈资。曾经我们以为有一辈子时间来互相了解，到头来留在彼此记忆里的仍然是一些忽明忽暗的青春记忆。这种感觉有点幻灭，直到酒过N巡之后，我的男同学怀沙，在酒精氤氲中诵读了多多这首《能够》。这一刻，仿佛我们所有人都成为了我们自己。这种感觉，终于对了。可有多好，要多好就有多好！

这是一首关于你、我和时代的诗。无论是在壮烈时，还是在琐碎时。它恰恰在提醒你关注最细微处的好，那些你以为寻常的好。但这首诗，又不是时代的颂歌。相反，它试图对抗无所不在的时代感。你看，这是个黄金时代，或者是个小时代，或仅取决于你的感受力。今天晚上，能够和几万人一起读这首《能够》，可有多好，你读了便知。

荐诗 / 金楠
2014/10/02

题图 /Man R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