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拉雷多吧

亲爱的M，我们回拉雷多吧
把车子加满油义无反顾地开去拉雷多
这样你就不用努力生小孩
我也不用为难一辈子的时间该怎么度过

现在，我们说很少的话
冬天就过去了
持续一个姿势呆一整天
一整天就过去了
一些今天遇到的人再也不会见到
一些随意的告别再也不会见到
下一秒既然可以用来悲伤，那就随它崩塌

这样和死去有什么分别？
停滞于不被在意的可能性的存在
血淋淋的被重力困扰的成年世界
你是勇敢的小战士，逝去了再来
我是那个悄无声息熄灭了的灵魂：
到底有什么是必要的。

过往消失了，比化雪的速度还快
为什么一定要担忧将来。我没有将来
我看到雪在太阳地下溜走
行人们在太阳地下溜走
车辆溜走
云朵溜走
星系溜走
连痛感也顺着眼眶溜走

我们到拉雷多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我们在小酒馆喝了酒
我们在墨西哥人的市场里欣喜好奇
我把车子停到路沿上面了！
我们拿了张地图往老城区走
我们看到边境了
我们在一个家具店里买了两颗木制的球状物
我们带它们回家

作者 / 林安
长长的一生里，哪些话曾打动过你呢。精巧而明亮的比喻句、气势磅礴的排比、或者只是简单句子，却真诚如酝酿很久又脱口而出的表白。

大部分时间，人类羞于讲述自己，更不擅长表达真实而连贯的情绪。“糟糕的地球上，我在想些什么。”尤其难说明白。于是他们学会欲言又止，把不好好讲话当作成熟的标志。

所以我喜欢这首诗。诗人说“亲爱的”，说起“义无反顾”，说出生命里那么多随意的告别，和悄悄溜走的世界中所有的“没有必要”。字里行间闪烁着年轻战士的倔强，也暗暗怀着游离、不安与摇摆的情绪。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拉雷多呢，随时随地想着逃跑很懦弱吧，先不管这些了。我知道天快黑了，灯会一盏一盏亮起来，所有的小酒馆都已开张。当太阳最后的光消失在城市的角落，我们就回家。

荐诗 / 黄路兔
2017/05/19

题图 / Ben Arons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