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 / Lukasz Wierzbowski

假如事情真的无法诉诸语言协会

粉红的铃兰教我学会
如何迎接孤独。每个人都害怕孤独，
但是铃兰们有不同的想法。
这些野生的小花不声不响地
淹没着它们周围的冻土。
它们看上去就像退潮后
留下的海藻。一片挨着一片，
用我们看不见的旋涡
布置好彼此之间完美的空隙。
它们还曾把黑亮的种子
藏在北极熊厚厚的皮毛间。
它们做过的梦
令天空变得更蓝。它们的面纱
铺在兔子洞的洞口附近。
小蜜蜂的暗号不好使，
它们就微微晃动腰肢
为我们重新洗牌。
大鬼小鬼总爱粘在一起，
早就该好好洗洗了。
它们读起来就像是写给孤独的
一封长信。它们的纽扣
散落在地上，让周围的风物朴素到
结局可有可无。我的喜剧是
没有人比我更擅长孤独。
没有一种孤独比得上
一把盛开的铃兰做成的晚餐。

作者 / 臧棣
选自 /《沸腾协会》，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我们的声优值守蚊饭留言说，铃兰全株有毒，作者要拿盛开的铃兰做晚餐，好狠呐！

我以为然，但这还不够狠。更狠的是，这首诗读起来非常可爱，没有一颗纯真透明的童稚之心，怎么会写出这样的诗句。但是，请注意它的“面纱”，“铺在兔子洞的洞口附近”。这里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陷阱。想想爱丽丝掉进去的那个兔子洞吧，是不是同一个兔子洞呢？在铃兰粉红可爱的面纱下面，在神秘的兔子洞里，掩盖着什么？

“每个人都害怕孤独，但是铃兰们有不同的想法。”“它们读起来就像是写给孤独的一封长信。”它们看上去更像是用（为）孤独在大地上搭建的一个剧场，它们同时是编剧、导演和演员。

“粉红色的铃兰教我学会如何迎接孤独”，诗人观看并且细察了这出戏剧的每一个细节的设定和处理，他认出了铃兰，粉红色的铃兰那颜色的含义，在这样的启迪下，铃兰的戏剧变成了“我的喜剧”——“没有人比我更擅长孤独”。

“没有一种孤独比得上一把盛开的铃兰做成的晚餐。”要耐心品品这一句，咂摸一下想象中的“全株有毒”的铃兰的味道。

荐诗 / 流马
2020/09/12

第2744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