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 /Birthe Piontek

我们准备着

我们准备着深深地领受
那些意想不到的奇迹，
在漫长的岁月里忽然有
彗星的出现，狂风乍起。
我们的生命在这一瞬间，
仿佛在第一次的拥抱里
过去的悲欢忽然在眼前
凝结成屹然不动的形体。
我们赞颂那些小昆虫，
它们经过了一次交媾
或是抵御了一次危险，
便结束它们美妙的一生。
我们整个的生命在承受
狂风乍起，彗星的出现。

作者 / 冯至

生命中有一些日子，我把它们称为“准备”的日子。

在寒冷的冬天起个大早，十分钟穿衣洗漱，赶到地铁站。一个半小时的车程，终于如愿准时坐在工位上。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个月，这是段事业晦暗的时光。无时无刻不在忍受：忍受项目难以推进，忍受庸常，忍受志不同道不合，忍受无法热爱。于是，我终于学会忍耐着生活，忍耐亦是准备，这是些“准备”的日子。

诗的第一句，“我们准备着深深地领受，那些意想不到的奇迹”，人的一生，是“承受”的一生。不仅要承受苦难，也要“领受”奇迹。凡是巨大的、突然的奇迹，皆需要很深的福慧。因此，越深的准备，那“奇迹”到来的瞬间将会越耀眼。

这首写于1940年代初的诗，诞生在战火纷飞的年代。那个年代犹如一个恐怖的没有尽头的暗夜。在战乱的躲避中，借着日常的“散步”，诗人从最平凡的事物里发现了这些闪耀的瞬间，并成为引发灵感的彗星，诗人怀着激动的心情写下这些诗句感激这“意想不到的奇迹”。

诗人说灵感的彗星出现时，像是第一次拥抱。“过去的悲欢凝结成屹然不动的形体”，所有关于生命的抽象体悟皆因为这个瞬间被“存在”和“看见”，变成“蓝天中翱翔的大鹏”，或是变成一只渺小的昆虫。如蜉蝣，尽管生命周期短暂，却爆发出了惊人的生命能量。交媾，抵挡危险，一生就是高潮的一瞬。这瞬间在渺小的生命体里体现得淋漓尽致。存在与消逝互为印证，才是生命的奇迹。

所以，是短暂地活出一瞬，还是平凡地度过一生？我只知道，再微不足道的一生也拥有热烈的时刻，再伟大的生命于宇宙而言也不过一瞬。

荐诗 / 李可以

第2955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