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前程令你沮丧，就随便/休息在一棵杨树下/开花的小沟里/绿草包裹的坟墓边”。“休息”可以是“休息”的字面意思，也是“死亡”的一个指代词。

顾城在《墓床》中怎么说的：“人时已尽，人世很长/我在中间应当休息/走过的人说树枝低了/走过的人说树枝在长”，顾城也说到休息，他要休息在那面向大海的松林之中。

历来人们解读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总看到他字面上的积极与欢乐。可是有没有想过，这面朝大海的房子，有没有可能也是一个人最后的归宿呢？“从明天起”，意味着一种全新的生活，也就是另一生的生活。此生，这一切都已经不再可能，只有将希望寄托于明天，寄托于来世。做一个幸福的人，潜台词就是今生他活得并不幸福。

我们回到这首《火车》。很奇怪，为什么题目是《火车》呢？全诗没有任何一行提到火车。但当我们读完这样一首诗，就会感觉到一种像火车那样行进在大地上看着窗外的全知视觉，看到“所有的旷野”、“蛛网般的道路”，看到迎风的小树，金黄的麦子和长草的坟墓。

火车是按照既定路线行走的交通工具，尽管它也喜欢那曲折的小路，也不能去走，但坐在火车里的人却可以想象，可以做梦，想象着在前程沮丧的时刻，可以为一棵杨树停留，在蛛网般的道路上，不用怀疑地任选一条向前走，直到走到没有人的地方，全世界的人都消失了，也不问他们去了哪里，而只有自己就在这样的世界里，任意一棵树下，休息。

“陌生的人呐”，隐隐中又浮现出海子的口吻，尽管没有说出那一句“我为你祝福”，但通篇都是这样对生命的祝福。

真正的温暖与治愈，不是短暂的逃离，躺平或者休息，而是对那永恒的死亡的觉知。

荐诗 / 流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