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说了很多话,碰触着隐秘而庞大的禁忌

Thomas Demand

恢复

我小心地说话,小心地
坐在她身边,把筷子、餐巾纸
摆在她面前。过马路时
拨一拨她的肩膀,防止发生意外

偶尔用嘴唇碰一碰她太阳穴上的
发丝,却好像在趁人之危

我想她当然有正常的一面
在办公室一边核对文件,一边
用右颌和锁骨夹着手机
清晰地回答一个个问询

我们开车到一个岛上
把过往撒在了一片薰衣草粉紫色的
花束下,然后端着圆鼓鼓的椰果
看着海面平静了的蓝色表皮
补偿性地说了很多话,努力碰触着
隐秘而庞大的禁忌

直到一个多月后的某个深夜
我翻身起来四处找她,她坐在马桶上
我打开灯,她搂住我的膝盖
抽泣着:“我想我爸爸!”

配图 / Thomas Demand

这首诗写一位在创伤中的人,努力维持日常生活,但最终在某个时刻破碎。读者即便没有失去亲人的经验,也会与诗中的“她”深深共情——在这个要求我们不断“正常”运转的世界里,谁不曾将情绪反复折叠,然后在某个毫无征兆的瞬间,彻底瓦解。

诗的力道在于,它从不直接言说悲伤。诗人程继龙选择从一个照料者的视角切入,通篇铺陈那些细致的动作:“坐在身边”、“摆好筷子”、“拨动肩膀”。每一行都只排列着带有声响与触感的动词名词,冷静得近乎一份操作指南。

诗之催人泪下,并不仅仅在于最后两行的戏剧性场景,更在于这贯穿始终的如履薄冰的紧张感。这绝不是一种风格,或一个情绪。克制与小心,乃是创痛与破碎的镜像。写作的对象与写作本身,在这一刻彼此紧紧贴合,带来巨大的张力。

查看原文

发表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