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就是独自乘公共汽车,却想买两张票

配图 / Sabinus

 

我将不得不开始

 

我将不得不开始记住你,
当别人开始发现你,你的丝袜
之上柔软的大腿内侧时,当你大笑,
为他未来的梦印出最初的相片时。

我将不得不忘记你,
当别人开始记住你时,
当更多别人开始发现你时。

我的人生就空虚得像一朵花,当他们摘掉
它全部花瓣时:是,不是,是,不是,是。

孤独就是在一个地方,
我们在那儿却从来不在一起;孤独就是
像这样忘记你:独自乘公共汽车
却想买两张票。

现在我将像盖住你的相片一样盖住镜子,
然后躺下睡觉。天上的鸟儿将吃
我睡眠的肉。狗儿将舔
我体内的血。你在外面什么也看不见。

作者 / [以色列]耶胡达·阿米亥
翻译 / 傅浩
选自 / 《耶胡达·阿米亥诗集》百年诞辰纪念增订版,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究竟是怎样一种爱的感情,让阿米亥也有承受如此“内耗”且“空虚”的时刻。

当别人开始发现或者垂涎心爱者的美,他却只是要“记住”,并且是不得不记住,而当更多人发现了她,他却又要去“忘记”,并且是不得不忘记。尤其“你的丝袜之上柔软的大腿内侧”带着偷窥与凝视意味的描写,似乎别有深意。

他承认自己的人生因此而空虚,却要通过任凭别人摘取这“空虚”(毋宁说是痛苦)的花瓣来确认这“空虚”的是与否,到底要忘记还是要记住的两难抉择,或者直接点说,爱还是不爱。

然后笔锋一转,却又来到了对“孤独”的确认。这是阿米亥最为擅长的手法,两个“明喻”:在一个地方却从来不在一起,独自乘坐公共汽车,却想买两张票——将孤独刻画的如此具有场景感,让人不得不身临其孤独之境。

最后一节转向了彻底的“内耗”:天上的鸟儿将吃我睡眠的肉,狗儿将舔我体内的血——但对那钟爱的人来说,她却一无所知。

问题就这么来了,为什么仅仅是“记住”和“忘记”,而不是“邀请”和“表白”呢?为什么宁愿忍受孤独和自我啃噬般的痛苦,也不让那个人知道呢?难道因为她的仰慕或艳羡者众多,让自己自惭形秽,又或者他宁愿只想要默默保持一种距离,做一个不让对方感知到的爱慕者或者守护者?

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爱情,何其惊艳的存在,让诗人如此,甘愿孤独,自食痛苦?又或者要问,这真的只是一首纯粹的爱情诗吗?

这不由得让人想到英国诗人,同时也是阿米亥诗歌的英语译者特德·休斯说过的一段话:“几乎他所有的诗作都是披着这样或那样伪装的爱情诗……在以战争、政治、宗教的词语写他最和隐私的爱情苦痛的同时,他不可避免地要以他最隐私的爱情苦痛的词语写战争、政治和宗教。”

这就不免让人做一些联想,难道“不得不开始”的这份沮丧且隐忍的爱情也同以色列这片让人感情复杂的土地和国家有关?

 

荐诗 / 流马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