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在深冬,仍然不肯暂停它的叙述

配图 / May Parlar

 

河边的句号

一个句号出现在河对岸
白色,浑圆,紧贴着水线
不露声色地为河水做出一个句读

这一句河水是什么意思?
你不能走到河对岸去,叩问那个句号
河水在深冬,仍然不肯暂停它的叙述

你不能去对岸,却有足够时间
等那来取走句号的人——假如真有其人
他有能力宕开一笔修改这首诗的结局吗?
而河水无意在此转身

太阳落山。夜色另起一行
句号仍然紧贴河水
像是一种胁迫,又像是依偎

此时你开始怀疑它不是句号
而是河岸的一声叹息
一个长长的省略号残存的最后一个点……

作者 / 流马
选自 / 《日光暴涨:流马诗歌选》,读蜜文化出品

 
 

《河边的句号》是一首充满哲思与隐喻的现代诗,以极简的意象勾勒出深邃的生命图景。流马通过“句号”这一核心意象,构建了一场关于存在、时间与宿命的对话,展现了诗人对自然法则与人类意志的微妙洞察。

一、符号的解构与重构

“句号”被赋予多重象征意义:起初是文本终结的冰冷符号,在河水的流动中逐渐溶解为生命长河的叹息。从语法标点到自然现象,从确定性(句号)到未完成性(省略号残点),诗人完成了对符号的祛魅。这种解构暗示了人类认知的局限性——我们试图用语言定义世界,而自然始终以超越符号的姿态存在。

二、时空的辩证张力

诗歌构建了多重对立空间:此岸与彼岸、白昼与黑夜、静止与流动。河水作为永恒流动的载体,拒绝“转身”的姿态隐喻着时间的不可逆性。当“夜色另起一行”,昼夜交替被编码为文本格式的转换,将自然时序纳入书写维度,揭示了人类试图通过语言捕捉时间的徒劳与必然。

三、主体的困境与超越

抒情主体陷入双重困境:物理上无法跨越的河岸,认知上不可抵达的真相。等待“取走句号的人”构成存在主义式的等待,这种等待本身成为对宿命的抵抗。最终“句号”向“省略号”的嬗变,暗示着认知的觉醒——真正的诗意不在修改结局的妄念中,而在接受未完成性的谦卑里。

四、语言的自我指涉

诗歌巧妙嵌入“句读”“宕开一笔”“另起一行”等书写术语,形成文本的自我指涉结构。当河水成为“叙述”的主体,自然现象与书写行为达成同构,揭示出世界本质的诗性——自然本就是永恒的诗人,人类不过是试图注解的读者。

这首诗的价值在于其克制的诗性中蕴含的爆发力。当最后的句号化作未尽之点,所有的确定性轰然崩塌,留下的不是虚无,而是生命长河永恒的流动与震颤。这种震颤恰似里尔克所言:“美是恐怖的开始”,在规整的语法秩序与混沌的自然本质之间,诗人找到了那个震颤的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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