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称

我在想你的时候你在一边哼歌一边锯一块木头
我很肯定你没有在想我这对你很正常当你
没有在想自己的时候。我知道并喜欢你
在这间屋里自己做的和我们共同做的
一些事。但我不知道当你在脑海中
看到自己的时候看到的是怎么
样的一个人并且我嫉妒
你对那个人的关注
那个我怀疑一直在
欺骗我的人

作者 / [美国] 蕾·阿曼特鲁特
翻译 / 光诸

Asymmetries

I’m thinking about you and you’re humming while cutting a piece of wood.
I’m positive you aren’t thinking about me which is fine as long as you
aren’t thinking about yourself. I know and love the way you inhabit
this house and the occasions we mutually create. But I don’t know
the man you picture when you see yourself walking around
the world inside your head and I’m jealous
of the attention you pay that person
whom I suspect of being devious

Rae Armantrout

今天的诗很有趣好懂，能写出这样的诗的人往往都是响当当的人物。本诗作者蕾·阿曼特朗特生于1947年，现在已经是美国诗坛的泰斗级人物。批评家斯蒂芬·伯特如此评论她的诗：“威廉·卡洛斯·威廉斯和艾米莉·狄金森一起教会了阿曼特朗特如何拆卸和重新装配分行诗这种形式——如何让它里外前后颠倒，如何用相邻的词汇来提出重大问题和对这些问题的理解，如何利用组合小群的短句来制造矛盾冲撞的感觉。因为这些技巧，阿曼特朗特成为了她那代诗人中辨识度最高，也是最好的诗人之一。”

《不对称》呈现出典型的阿曼特朗特风格。它不但用语言的冲撞来达意，还运用了视觉的手段。“倒宝塔”式的形状让人从视觉上就感到强烈的“不对称”，而在语感上，则给人“抽丝剥茧，逐渐接近真相”的感觉。

我必须承认，在开始翻译的时候，误把“人”（person）这个词误译为“男人”。但我并不准备道歉。因为很明显诗中写的是一个女人对男性配偶的碎碎念。这不是因为作者是个女性，甚至不是因为女人“一边哼歌一边锯木头”是非常少见的，而且我相信在日常生活中，女性比男性更多地感受到诗中所描写的不对称。女性更容易全身心地投入到一段感情中，希望分享两者的一切经历；而男性更倾向于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甚至在有些方面保守自己黑暗的秘密。

对于为什么造成这样的情况，人文学者更倾向于从社会和历史方面找原因，而科学家似乎更喜欢揭示男女在大脑结构、荷尔蒙和生殖策略上的不同。那么如何消除这些不对称呢？是否需要让更多的女性和男性一起开心地锯木头，甚或让她一边锯木头一边哼歌，让他在一旁碎碎念？

我更倾向于相信，这种不对称可是通过人类进步而逐渐减小，但它的根本原因根植于人类的基因中，不可能也没必要完全消除。下面让我们跳开这个问题本身，来看看生物界的对称和不对称。和我们人类一样，绝大多数的动物都拥有对称的身体，这让我们能够更快更好地向一个方向前进，而不是像不对称的草履虫一样容易打转。但与此同时，我们也发现，较晚出现，复杂程度高的动物，在脏器方面呈现出更多的不对称。较早出现的水螅有完全对称的消化道，而我们的消化器官没有一样相对体轴对称。无论是外表的对称，还是内部的不对称，都是长期进化的结果，让我们赞叹这个世界的复杂性，或许还有其中的某种美。

荐诗 / 光诸
2016/06/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