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弹别鹤。泪与弦俱落。欢事中年如水薄。怀抱那堪作恶。
昨宵月露高楼。今朝烟雨孤舟。除是无身方了,有身长有闲愁。
作者 / [宋] 刘克庄
刘克庄的名字,在大家如云的宋朝并不抢眼,但也不乏名篇佳什:“男儿西北有神州,莫滴水西桥畔泪”(《玉楼春》)、 “多少新亭挥泪客,谁梦中原块土”(《贺新郎》)。如果按气质归下类的话,刘兄算是豪放派。
可这首词的画风却与他的往常形象格格不入。泪与弦俱落?不是说不滴水西桥畔泪的吗?原来也遇上了伤感的分离,别鹤乃古琴曲《别鹤操》之简称,有曲辞道:“将乖比翼兮隔天端,山川悠远兮路漫漫,揽衣不寐兮食忘餐。”落泪在所难免,何况还有音乐的撩拨!欧阳修词有“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可谓异曲同工。 “欢事中年如水薄”,如今的词人已不再年轻,“叹年光过尽,功名未立”(《沁园春》)便是他内心痛苦的写照。光阴易逝、壮志未酬,离别之痛对他更是雪上加霜。“如水薄”寥寥数字,既点出了寡欢的情境,也兼有淡泊的心态。一幅清癯的词人肖像渐渐被勾勒了出来。
“昨宵月露高楼。今朝烟雨孤舟”,纯是一组景物镜头的切换,这是何等优美的 “无我之境”,但“高楼”、“孤舟”的字眼、清冷迷蒙的意象却处处暗示着词人漂泊不定的身影。最终,他对无法摆脱的闲愁投降,如同明代少年才子夏完淳所说的“离愁心上住,卷尽重帘推不去,帘前青草,又送一番愁句”那样,但中年的刘克庄毕竟写得更为决绝沉痛:“除是无身方了,有身长有闲愁”。闲愁与我身仿佛合而为一,更说什么推去、谈什么送来?需要指出的是,这里暗用了一个典故。《楞严经》云:“因我有身,所以有患”。清代评论家沈雄曾在《古今词话》中特拈出本词末两句,赞赏其用典天然不着痕迹,“是妙悟一流人语”。这也许是词人对经书发自内心的领悟吧。
荐诗 / 云湖子
2016/0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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