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我从未对你说什么心事
我那被身后饥饿的天鹅
困在空中楼阁的泪水
正等着一次溃败的垂落
人们要想飞啊
就得把往事藏好
免得在热烈的注视里受刑

夜晚是烧完的白昼
我也不要这把神的骸骨
瞪着满目清明又无能的舍利
不能营救一个惊慌的情人
我哪儿也不去
我就在放下屠刀的灰烬中等你
剩下一个衰老的风暴
受阻在无数臃肿的晴天
我哪儿也去不了

我从未对你说什么心事
我的舌头已经不是一匹年轻的锦缎
不敢念叨你消瘦的名字
瘦得如一枚失忆的绣花针
不肯对我半点温柔

昨日我不肯落下
不肯落在任意一处无水的额头
做那刺穿日子的银簪
把白旗悉数藏起
我躲着命
在密集的黑暗中颤抖
像一颗石榴的眼睛躲避黄昏的刀锋

我从未对你说什么心事
我以为我不必说

作者 / 汪海鸣

1

被心事围困的感觉，大概接近于独自在深海潜水。一面挣扎着想被救赎，一面倔强着强行掩饰，拗一个也许根本无人在意的姿态，苦守一份偶然得来的自尊。——脆弱敏感而耻于抒情，有弱点而又拧巴的人自有其可爱之处。

2

少年心事如落叶。不管往事多么单薄，一场热烈的青春扫荡过后，落叶总是被刮得满大街都是。时间长了，你就忘了哪一片叶子是自己的，哪一片叶子是别人的了。等有一天你终于能壮起胆子小心翼翼地踩在那些落叶上，这才发现那声音是多么悦耳。

3

“懂”是一个难题。一些人为此索性放弃诉说，另一些人对此始终充满执念。然而只有特别幸运的人才能做到秒懂和被秒懂。所谓“不必说”，其实都是一厢情愿式的自我想象。

4

欲说还休的部分总是最耐人寻味，而任性是属于读者的特权。有时，读诗的乐趣正来自于牵强附会和不被定义：你只管一意孤行地写，我自会一意孤行地读。但愿诗人不会被轻易惹恼。

荐诗 / 楚歌
2016/08/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