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五官被彼此砍伐,我们交换被脸磨旧的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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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坐在一起

我们坐在一起
总是让白炽灯亮着
亮得找不到一个角落
四下里白得让人发窘
我们正在把生活布置成展厅
我看着你的面孔
像看着电影结束后的银幕
我们的五官被彼此砍伐
我们交换被脸磨旧的毛巾
现在好了
就像两张背着身的照片
被无限期地挂在对方的卧室里
现在完了
无数的陌生人在梦里盯着我看
都不太合身地穿着你的衣服
现在就这样了
我们总是并排坐在开着白炽灯的屋里
像两个等待传讯的受害人
猜测着对方会给自己安上的罪名

作者 / 昆鸟
选自 /《公斯芬克斯》上海人民出版社

 

一个聚众在黑暗里听完歌、读完诗的晚上,在(上海)绍兴路的“诗集”翻开昆鸟的诗集《公斯芬克斯》,一下就翻到了这首《我们坐在一起》。

人群刚刚散去,台灯光恰好够看清诗行,读了几句,不禁怔住。诗中的“我们”(想象这是一对恋人)宛如一双不得不暴露在公众视线里的展品(“我们正在把生活布置成展厅”),置身白炽灯的光亮之中,无处藏身。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完成的:“我们”互相观看、砍伐、伤害、揣测,共同面对愈加充斥着光亮而“没有角落”的生活。三个“现在…了”,步步推进,产生了戏剧性的催眠效果,仿佛有个画外音在一旁絮叨——就好像房间四壁尽然坍塌,而“我们”却浑然不觉,依旧端坐其中,在生活这个“展厅”里疲惫地面对(有时甚至是折磨)着彼此。

读这首诗的过程颇似窥私,在这窥视以外,似乎又有个上帝视角超然其上,冷眼看着“我们”,“像两个等待传讯的受害人/猜测着对方会给自己安上的罪名”。明明是两个人的生活,诗人将其剖开、聚焦、放大,观察到内里的纤维,使之成为一个具有共性的个案。

荐诗 / 丝绒陨
2016/12/15

 

 

题图 /  Frida Kahl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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