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幕——你倒着走回房间
倒放
窗外的雪正向上旋转
光线
弯曲、折射
玻璃像棱镜一般,
碎裂的光谱
洒满地板。
我们解开拥抱,
又并肩坐回沙发,
冻结于时间里,却不知为何仍在运动,
仿佛被倒置的雪景球。
我把烟卷塞进你指缝的V形
吸入一团云。
这一次,我没有在圣诞后的早晨离开
乘坐灰狗巴士
前往巴尔的摩。
这一次,不是最后一次。
我看见你笑时皱纹
如分形图案般在脸上铺展,
奇怪的是,倒放的笑声
几乎与真实无异——
像一首喜悦的回文诗。
我眨眼——场景变了。
我们开着向后行驶的车辆,
比我想的更快,
旧轮胎碾过雪线缝出的道路。
我递给你那根你正要“熄灭”的烟,
烟丝的亮红正吸进烟雾。
你俯向我,张口
想说些什么重要的事——
大概是关于音乐,
或者上帝。
我想听,但我必须——
眨眼。我们已在墓园。
让另一支烟在手指间伸长,具有讽刺性,
却并不好笑
你似乎明白这一切——
神情庄重,如你手指下面
那块石头。
你描摹着名字,问我
他们曾经是什么样的人,
或者本来可以成为什么样的人。
于是我开始编织故事,
暂时
让死者复活——
和我此刻在做的一样。
the one where I watch you walk back into the room
snow spiraling up
outside the window
as light bends, refracting
on the glass like a prism
a shattered spectrum
of color spills across the floor
we unhug
settle back into the couch
frozen in time, yet somehow still moving
in a snowglobe held upside down
i press the joint into the V of your fingers
inhaling a cloud
this time, i don’t leave for baltimore
the morning after christmas
on a greyhound bus
this time, it isn’t the last time
i see wrinkles fractal
across your face when you laugh
strange, how rewound laughter
looks almost exactly the same –
a palindrome of joy
blink, and the scene shifts
now we’re driving backward
faster than i’d like
worn tires over snow-stitched roads
i hand you the joint you’re about to unlight
its ruby ember sucking in smoke
as you lean toward me, mouth open
to tell me something important
most likely about music
or god. i want to listen, but i have to
blink. and we’re in a cemetery
unsmoking another and it’s ironic
but not in a funny way
and you seem to know this –
solemn as the stone
beneath your fingers
tracing names, asking who
they might have been, or become
so i can conjure stories
temporarily resurrecting
the dead.
as i’m doing now.
如果你喜欢“烧脑”的电影,那么这首诗可能适合你。
《那一幕——你倒着走回房间》是一首“倒着发生”的诗。诗中用了很多暗示来表明时间顺序,比如“窗外的雪正向上旋转”。还有一些中文很难翻译的用词,比如“unlight”——“Light”是点烟,加了否定性的前缀“un”就是“否定点烟”,“反点烟”,这里我只能翻译成“熄灭”,其实并不是非常准确的。
诗中有一个词很有意思,那就是“Palindrome” 。
这个词的的中文意思是“回文”,因为它容易被理解成“回族的文字”(其实不存在这个词,穆斯林读经和讨论经文时用的文字是阿拉伯文),我把它翻译成“回文诗”。
“回文”是指一个单词、短语或句子,从前往后读和从后往前读都一样的结构。
比如英文单词“level, madam, racecar”,还有电影《信条》的英文名“tenet”就属于“回文”。英文句子搞成回文很勉强,比如“A man, a plan, a canal: Panama”——不考虑空格和标点才是回文。
相比起来,中文攒起回文可是利落多了,比如著名的“上海自来水来自海上”和“山西运煤车煤运西山”。
在本诗中,“回文”出现的语境是“倒放的倒放的笑声几乎与真实无异——像一首喜悦的回文诗”。
这里很巧妙地把一段时光取样,做成标本放到我们面前。为什么倒放的笑声和真实的笑声无异呢?应当是这段欢乐时光毫无瑕疵,就像水晶一样连续而透明。
而这首诗最精华的部分在于结尾。一首“倒着写”的诗如何结尾呢?本诗给出了精彩的答案。
它把读者引入了“我和你”一起在一个墓地时的场景,回想了当初自己通过想象“让死人复活”的细节,然后突然抛出一句“和我此刻在做的一样”。
读者此刻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一首悼亡诗。“你”已经不在这个人世,只是还活在“我”的记忆里。
这时候在看开头“那一幕——你倒着走回房间”,我们明白了,这时“你”正走出房间。
这是流连于作者脑际,永远也不肯离去的一个场景,还是“你”离开人世的一种隐喻?
我只看到“你”倒着走回房间,“你”的笑容离我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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