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死去就死去

纸鹞在空中等待
丝线被风力折断
就摇晃身体

幼孩在阳台上渴望
在花园里奔跑
就抬脚迈出

旅行者在山上一脚
踏松
就随波而下

汽车开来不必躲闪
煤气未关不必起床
游向深海不必回头

可以死去就死去，一如
可以成功就成功

作者 / 陆忆敏
选自 / 《出梅入夏：陆忆敏诗集1981-2010》，北岳文艺出版社
这的确是一首让许多人过目不忘的诗。

“汽车开来不必躲闪
煤气未关不必起床
游向深海不必回头”

如同三把连环飞刀，刀刀致命，刀刀扎心。乍看令人心惊，猜想会不会真的有人读完此诗就决定去死。是呀，这断然决然的语调，却又似轻飘飘随口一说，无形中便具备了某种咒语般的强大能量。

我想这首诗大概是极容易被误读的，但它绝非怂恿自杀者的布道书。“可以死去就死去”，有着一瞬之间看透红尘生死的超脱、决绝；“一如可以成功就成功”又将人拉回“活的世界”——你当然可以选择浑浑噩噩度过某一天，任由生活麻醉你，你也可以在某一刻突然苏醒，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们说“向死而生”，我们谈论“心死”更甚于“身死”。正是这样的举重若轻，可以把死亡暂时降低到一个可以平视的高度，既然人终有一死，来便来吧，就坦然接受吧。有些人心死了，也就万念俱灰、一蹶不振；但也有人看透生死之后，反得超脱。

那么，让我们活得再猛烈一点吧，挣脱浑噩庸常，不要因成为一具漂亮的行尸走肉而沾沾自喜，不要因受创、失足而丧失信念。哪怕最终惨烈收场，也没什么输不起的。

你看，不死也成，那就好好活着，多做几件漂亮的事，可别再半死不活了。
荐诗 / 丝绒陨（个人年更号：路透摄）
2017/08/24

题图 / Олександр Дем’яненк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