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 / Holly Warburton

告别

他走了进来，俯下身子直到吻住她
从她那里，他得到力量。

（女人望着他，全无回应。）

一面氲湿的镜子
模糊地仿效人生。
他收紧领带，
收紧心脏，
喝了一小口散淡浑浊的咖啡，
开始讲解
今天的计划，
昨日的梦想和无法实现的
渴望。

（她安静地注视着他。）

他又开口。回忆起多少日子的
争斗和过去的
爱情。人生真是想不到，
他说。（比词语脆弱得多。）
终于他跟随她的沉默闭了嘴，
贴近她的唇
就这样哭起来，那双唇
已永远不会有回应。

作者 / [西班牙] 何塞·安赫尔·巴伦特
翻译 / 汪天艾 

EL ADIÓS

Entró y se inclinó hasta besarla
porque de ella recibía la fuerza.

(La mujer lo miraba sin respuesta.)

Había un espejo humedecido
que imitaba la vida vagamente.
Se apretó la corbata,
el corazón,
sorbió un café desvanecido y turbio,
explicó sus proyectos
para hoy,
sus sueños para ayer y sus deseos
para nunca jamás.

(Ella lo contemplaba silenciosa.)

Habló de nuevo. Recordó la lucha
de tantos días y el amor
pasado. La vida es algo inesperado,
dijo. (Más frágiles que nunca las palabras.)
Al fin calló con el silencio de ella,
se acercó hasta sus labios
y lloró simplemente sobre aquellos
labios ya para siempre sin respuesta.

JOSÉ ÁNGEL VALENTE

“妈妈，我没能给你最后一个拥抱。我多么抱歉你走的时候没人陪在你身边，我会一直记得你入院之前我们最后一次眼神的交汇，你对我说：“你真好看。”我说：“你也是。”我爱你。——玛蒂尔德”

“你永远会是我的榜样，也是所有其他人的榜样。诚实，高尚，和蔼，正义。你是好的丈夫，父亲，朋友。你永远在我们心中。我爱你，爸爸。——路易斯”

“生命真是奇怪啊，你有那样强大的求生欲望，和癌症整整抗争了两年不让它像吞噬了妈妈一样也带走你，这一次却排不上ICU和呼吸机，没有得到救治……——劳拉”

“今天太阳出来了，可是阿婆，你已经不在了，不过想到你走的时候知道自己是被爱着的，知道你走的时候很平和，这让我们感觉到太阳的温暖。——何塞·伊格纳西奥”

“我一生中最爱的人走了，谢谢你教会我无论如何都要有活下去的意愿，谢谢你最后的微笑，谢谢你在我们共度的这25年里给过我的所有微笑。谢谢你，爸爸。——安娜·皮拉尔”

一个月前，西班牙国家电视台在网站上征集因为疫情失去亲人却无法当面说出的告别，短短几天就收到上百条信息，于是在新闻中播放了由以上这些句子组成的短视频。

大的灾祸抑或是寻常时代，具体到个体的人生中，都总有那样多的“想不到”。说过伤人的话也曾充满爱意温柔的嘴忽然永无回应了，吵闹的话堵在喉管没了出口；唠唠叨叨总跟着后面问东问西的声音就这么消失了，反倒想要对着空气解释自己每天的来龙去脉。多少日子的争斗，也似气泡说破即破，比词语更加脆弱。留下告别的话，留下告别的诗，留下沉默和眼泪，待他日重逢。

荐诗 / 汪天艾
2020/05/12

第2621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