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 / Andrea Torres Balaguer

无法消灭

散步的时候
想到某人
花八分钟消灭这个念头

浇花的时候
想到某人
花八分钟消灭这个念头

骑脚踏车的时候
想到某人
花八分钟消灭这个念头

脚踏车落链的时候
又想到那人
花八分钟消灭这个念头

整个白天整个黑夜
那人的影像
层出不穷
把他消灭把他消灭
是全宇宙最艰难的打地鼠游戏
无法消灭
无法消灭
是所谓暗恋

作者 / 林婉瑜

社会心理学家鲍迈斯特曾在1993年的文章中提到，约98%的人有过单向或者双向暗恋的经验。甚至有数据显示，对于大学生和高中生来说，单向暗恋的普遍性是相爱的四倍。

这种持续的、无反馈的、不表白的、有违“爱的动机”本能的暗恋，在林婉瑜的诗中体现得淋漓尽致——因为无法消灭啊。“那人的影像层出不穷，把他消灭，是全宇宙最艰难的打地鼠游戏。”

散步的时候想起来，浇花的时候想起来，骑脚踏车的时候想起来，脚踏车落链的时候想起来———啊，那你说你是不是骑了一路想了一路嘛。

这让我想起曾经看到过的王门门的一条微博，令人印象深刻。她说，谁说忙起来就不会为爱心碎的？我今天从早上六点工作到晚上十二点多，十八个小时只顾上吃了一顿饭，照样为爱心碎。哪怕去趟洗手间，一边用暖风机烘干双手，一边在轰轰噪音中抽空心碎三十秒。

真令人拍大腿。总说转移注意力，可是让我们或心碎或甜蜜或默默追随的人，几乎能在每个间隙里冒出身影。但她又提到一个很有意思的观点，“从某种意义上讲，心碎也被她用来对抗日常琐事。”

这可能就是，心理学上将这个“暗恋”的高发期归于青春期，而成年人还在单相思的原因：我们也在某种程度上纵容了这八分钟，纵容了这份矛盾而激烈的爱。我们默许它沉默，因为不带风险，又默许它延续，因为又足够浪漫。

林婉瑜还有一首小诗，我也很喜欢，叫做《你就是那件快乐的事》：

总有这样的日子
一早醒来
感觉乌云层层逼近
这样的日子必须想想快乐的事

想一想你
想一想你吧
你就是那件快乐的事

单向的爱像是一个发烧时候做的梦，你也没有能够舒服地熟睡。在梦里，那个人就一次走上来抱了抱你，一次扯外卖袋子里的筷子，结果古怪地扯断了半根，一次又轻声地在你耳边说了句对不起，最终你疲惫又甜蜜地打了个喷嚏醒来，泪眼朦胧地吸了吸鼻子。

我最近在听《Le Temps Des Fleurs》，歌手把法语到小舌音都发成了大舌音，听起来是奇奇怪怪的轻快的忧伤，好像自己也坐在那个异国酒馆的阴影处：

“在伦敦老区的一家小酒馆里，异乡人随处可见。人们愉快地谈话声细细碎碎地从阴影处传来。我们用心聆听着。良辰以待，我们无所畏惧。

明天依然如蜜般甜美，
你搂着我的双臂
我在你的嗓音中呢喃着
那时候我们真的年轻，相信命运”

这可能才是“无法消灭”的“暗恋”背后，真正的秘密。

荐诗 / 姜莱
2020/06/02

第2642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