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

是什么原因，这么早起来坐在窗前
不觉得睡眠减少了
精力也不曾增加。这不是
照进屋来的阳光的心思，是什么

以往的沉睡错过了清晨
也没有错过了的那一种遗憾
仅仅是没有什么比梦更清晰吗
仅仅是，还不习惯这样比较

现在，和早晨在一起，一样的安宁
要清点失去的，获得的也会出现
处在一个平衡点上，把此刻
向内心倾斜：一个，一动不动的理由

作者 / 陈家坪

想到一个问题：诗人都早起吗？

我之前采访过一个日本诗人，叫四元康祐的，他就习惯早起。那么早起干什么呢？打扫卫生，把屋子里里外外全都打扫一遍，然后就坐在书桌前，等待一首诗的降临。这是一个专心写诗且看上去生计无忧的诗人的日常。他的早起，是基于一种创作的习惯，哪怕脑子里只产生了一行诗，这个早晨都不能算白给。

但对大多人来说，早晨，意味着某种开始，是时间性特别强烈的一种催赶，特别容易让人产生无暇思考而只是盲目地要去做点什么的冲动，否则就难以抵消一种时间的恐慌。很少有人会在早晨计算得失，更不用说起来后还能够坐在窗前思考为什么会早起。

有时间这么做的人是幸福的，这是一种非常专注的沉浸式的精神生活。不管要不要写一首诗，而仅仅是坐在那里，思考一个你不得不思考的问题，这就很重要，惟其如此，才能更比别人觉知到一种自性。

有时候，梦比现实更为清晰和真实，早起错过一场梦，远比错过一个早晨更让人遗憾，那意味着某种不可挽回的失去。所以我特别赞美这一句：“现在，和早晨在一起，一样的安宁”。重要的不是“安宁”，而是“和早晨在一起”。它足够弥补一个失去的梦。

要清点失去的，获得的也会出现。换句话说，当你懂得了失去，也就有了一点获得。诗人终于在这里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平衡点，以及可以一动不动的理由。它不够多，但也足够了，就像一个诗人坐在书桌前，只写下了一首诗的第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