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典当行

我开了一家当铺
专门收购痛苦
因为我相信
痛苦值钱

刚一开张
门庭若市
人们在这里放下痛苦
拿着白花花的银子出门

第二天
人们发现了惊天秘密
把痛苦全都典当出去的
一出门就会飘飞起来
浮在半空无法落地
因为地上没有影子

典当了一半痛苦的
走路飘忽不定
再无法站稳脚跟
地上的影子时有时无
让人搞不清是人是鬼

典当了少量痛苦的
一会儿头晕
一会儿心跳加速
走路频繁摔跤
地上的影子忽明忽暗

……

第三天
我的当铺
再次门庭若市
那些典当痛苦后
加倍痛苦的人们
用双倍的价钱
从我这里
赎回了他们
最初的苦痛

作者 / 南人
选自 / 《痛苦典当行》，磨铁读诗会

如果痛苦真的可以拿来典当换钱，我想很多人也不用每天为还不上各种网贷发愁了。

那些聚集在咖啡馆里假装工作的失业者，也许真的需要这样一家典当行，至少有“白花花的银子”可以暂时抵挡每月必还的房贷、车贷和整个家庭的生活费。

当你最后一无所有，只有痛苦是真实的。但痛苦真的“值钱”吗？

这首诗像是一则寓言，首先证明了痛苦确实相当“值钱”。同时也证明，人无法在失去痛苦的情况下活着。无论你是典当了“全部痛苦”、“一半痛苦”还是“少量痛苦”，不出三天，你就得迫不及待地用双倍的价钱将他们赎回来，因为你会为失去那些痛苦而付出更多的痛苦。

人通常依靠什么来感知自己是否活着的呢？痛苦或者疼痛。为什么不是幸福或快乐？人在幸福或快乐的状态下，常常不在乎是不是活着。而且幸福和快乐就像高潮一样都是短暂的，只有痛苦时隐时现若有若无持久而绵长，足够陪伴你的一生。

没有人不渴望摆脱痛苦，但痛苦更可能是我们活下去的一种动力。如果失去痛觉，感觉不到痛苦，那很可能你连什么是快乐都不知道了，活着的意义也就丧失了。

面对痛苦，人们要么选择逃避，要么选择去做所谓的“治愈”，从根本上来说，痛苦是无法被治愈的，人不得不带着痛苦继续活下去。这是活着的真相。

如果真有所谓痛苦典当行的存在，我反而觉得，你不妨把一首诗当做一家典当行，它能暂时寄存你的痛苦，而交换出来的一首诗，它的魅力或许让你感觉物有所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