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我一无所赖

配图 / Alasdair Wallace

一无所赖

最近几天我一直
睡不干净
也就是说有一小块眠
始终没有醒来
我又努力睡了几次
还是不行。
我猜想这块神秘的眠
有小拇指盖大小
长方形,幽蓝而透明
它像云一样流动,但不会分散
它像水一样清凉,但不潮湿

我想它一定在一个隐秘的角落里
独自做着我没有做完的梦
做着我想做而不敢做的梦
它是我生命中放逐的一座孤岛
为我保留着一些秘密
或传承一脉香火

如果有一天,我的精神真的一无所赖
能否到这里栖居?

作者 / 老贺
选自 / 《燃烧时间的灰烬——北京当代诗人十九家》,作家出版社

 
“睡不干净”,一个很有特点的表达。一般我们会说,这一觉我没睡好,没睡彻底,没睡透。“睡不干净”,就好像打扫一个房间,还留有一小部分死角似的,怎么都处理不好,对于强迫症来说,是难以容忍的。

如果你感觉有那么一小块“眠”还没醒来,就好像隔夜的一场宿醉,第二天还没醒透,必须再喝一点“透”一“透”,以触发酒精分解机制继续运作,好让人醒得彻底。可是,这一小块“眠”却比隔夜未分解的酒要顽固,属于怎么睡都解决不了的。

诗人还对它做出了十分具体可感的说明:有大小,有形状,有颜色,有质地,还有一些既“流动”又不“分散”,既“清凉”又不“潮湿”的物理特性。形象塑造得如此具体。在后面的诗写中,诗人又特别明确提出,这是被放逐的一座孤岛,一个精神的乌托邦。在一个近似平行时空里,作为一个分身,代替或者代表本体做着想做而不敢做,也没有做完的梦。很显然,这是诗人的精神领领土,一个为精神生活所安排的“后手”。如果在现实世界里,再也找不到可以栖身之地,还有那“一小块眠”在等待他。

这首诗似乎反应出诗人潜意识中的一种焦虑,一个原本美好的精神家园却难以一时返回的无奈。人其实有各种赖以生存的表面根基,所以才会对最本质的精神世界选择暂时性的逃避。

人充满劳绩,但还诗意的栖居在大地上。但如果受困于劳绩的烦闷而无从突破,就等于还没有从所谓“非本真的状态”中解放出来,也就谈不上那真正的诗意的栖居。也许,只有当真正的“一无所赖”出现时,那“一小块眠”才会真正的将为你接纳,而这仍然有赖于人自己的觉醒,而不是一遍遍回到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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