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一说出口就烧掉一座房子

Elizaveta Porodina

甜之味(选摘)

182
火炉是冬日的心脏
围着它坐坐
就是亲人

205
你我之间的一场化学反应
生成了新的物质
尚未命名

206
太阳使大地受孕
生养众多
人,是最迟来到的那一个

210
从前的时候
爱,一说出口
就烧掉一座房子

218

我仍在天地之腹中
犹未诞生
这一个我,只是胎动

配图 / Elizaveta Porodina

苦之味(选摘)

006
一生中最好的时间
我只是用来做梦
再没有比自己更陌生的人了

008
生活
总是小一个尺码
死,却大了一个

013
小时候因为好奇
连丧服
也盼望着哪一天能穿穿

050
枯了半边的千年古柏
生得缓慢
死得缓慢

052
离开的日子定下之后
每一天
都是告别

读睡做了许多年“三行诗”赛诗会活动,现在发现诗人海桑正在把三行诗当做一种体式来持续写作,于是有了这本《苦瓜和甜瓜的滋味,我都想尝一尝》。

大约十年前,诗圈还流行过“截句”,大体四行一首,很像当代绝句。至于为何叫“截句”,我没深究过,臆断可能是为与一首完整诗歌有所区分。截句之截,其实有点“断章”的味道在里面,就像卞之琳那首叫做《断章》的名作,也是四句,没头没尾,却自成一体。其实古代绝句的产生和截句也差不多,是从八句律诗腰斩而来的一种体式,经过诗人们不断试炼,逐渐成为一种更为大众喜爱并广为流传的短诗。

诗体越短,越容易催发所谓“金句”的诞生,而所谓“金句”就是流传度的保证。印刷术尚未发明的时代,诗歌越短肯定越被容易背诵,流传度越广,也更让人印象深刻。王昌龄号称“七绝圣手”,闻名当时,“旗亭画壁”的故事也足以说明,短诗如何更容易获得梨园歌手乃至民间的喜爱。到了宋代,“小令”作为一种词的体式,也算短诗的一种。

日本最早有长歌,但不怎么流行,后发展出一种较短的和歌,是五行三十一个字,按照五七五七七排列,再后来又出现俳句,更短,只有十七个音。俳句成为日本最为流行的短诗,发展到现在,日本人写类似俳句的短诗,比如更为通俗的“川柳”就更加自由,不必讲究诸如季语之类规定性的东西,什么都可以写,素人写作也很多,因为它非常适合当代人对那“一刹那”、“一闪念”的抒发。

说这么多,其实是想说短诗其来有自,不论是四行还是三行,两行也可以,只要能够足够表达一时一刻的想法,只要这种表达足够耐心寻味,让人过目难忘,那就是一首好的短诗。

提倡写“三行诗”,也是觉得它可能最适合记录一刹那的灵感,最能将诗人一些奇妙想法浓缩在最为简短凝练的诗句中。“三行诗”有人说是戴着镣铐跳舞,但又何尝不是最适合表达“刹那”式灵感的最好形式呢,因为有些诗恰恰满足三行的容量,增一分多余,短一分不够。

海桑这本三行诗集,采用了两个主题,两本小册子的模式。分别是“甜之味”和“苦之味”,每个主题下面各有二百多首独立成篇的三行诗,但是似乎也可以将它们分别看作是两首三行一节的长诗,就比较有完整性,不那么碎片化了。

我在读这两首“长诗”的时候,明显感觉,甜之味里有苦,苦之味里也有甜,甘苦之间,其实是可以转换,且并没有那么容易区分的。人生的滋味本当如此。

我们从这些三行诗中,常常能找到很多共鸣,比如这句:“小时候因为好奇,连丧服,都盼望着哪一天能穿穿”,真的能牵引出很多类似的童年经验,这短短的三行诗中,居然读出一点与石川啄木那样的悲凉感出来。但海桑的诗到底还是具有海桑的味道的。“我仍在天地之腹中,犹未诞生,这一个我,只是胎动”,顿感一种充沛的生命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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