惭愧

像每一座城市愧对乡村，
我零乱的生活，愧对温润的园林，
我恶梦的睡眠，愧对天上的月亮，
我太多的欲望，愧对清彻见底的小溪，
我对一个女人狭窄的爱，
愧对今晚疏朗的夜空，
我的轮回，我的地狱，我反反复复的过错，
愧对清净愿力的地藏菩萨,
愧对父母，愧对国土
也愧对那些各行各业的光彩的人民。

作者 / 杨键

惭愧，是因自身缺点或过错而产生的一种对不起他人的内疚、羞愧心理情感状态，这种情感真实而强烈，它自内心生发，洞照自身，引人向善。

杨键的这首《惭愧》用八个“愧对”将自己的一颗愧疚之心晾晒在自然、父母、地藏菩萨、国土、“各行各业光彩的人民”面前。自己的欲望过错愈多，自身就愈显渺小，这种惭愧的情感就愈加沉重。但“惭愧”不同于“忏悔”，忏悔是赎求他人谅解，而惭愧指向内心，像一把刀在心中，逼迫、煎熬自己，砥砺自己停止坠向黑暗、“反反复复的过错”，面向光明的一面。“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人从来不是因为突然醍醐灌顶，而是因为心生惭愧。

想起太宰治的那句“生而为人，我很抱歉”，那种与生俱来的愧疚感也许会给人带来自卑、哀怨、虚无、沉沦。但惭愧不是执念，惭愧是认清自身、“破执”的开始。每个人心里都有阴暗的角落，藏着点脏东西，“吾日三省吾身”可能会成为流于形式的自欺，只有惭愧才是一种自觉的悔悟、洞照与自清自省。

荐诗 / 李小建（微信号：lixiaojianda）
2016/0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