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随兰波直到阴郁的天边

追随兰波直到阴郁的天边
直到庸人充塞的城池
直到患寒热病的青春年岁
直到蓝色野蛮的黎明
直到发明新的星，新的肉，新的力

追随，追随他的屈辱和诅语
追随他在地狱里极度烦躁的灵光
追随几块阿拉伯金砖
那里面融有沙漠和无穷
融有整个耗尽的兰波

追随他灵魂在虚幻中冒烟的兰波
甚至赤条条也决不回头
做他荒唐的男仆，同性恋者
把疯狂侍候成荣耀的头颅
把他的脸放逐成天使的困惑

作者 / 潘维

兰波，一个诗歌的天才，一个极具传奇色彩的诗人，15岁写下《醉舟》，19岁写下《地狱一季》后，结束了他的诗人生涯，从此，兰波踏上了谜一般的流浪旅程。他的脚步遍及欧洲、非洲、亚洲，当过雇佣兵、水手、军火商、勘探队员，最终耗尽一生，死在天才不可逾越的年龄：37岁。“生活在别处”，“要么一切，要么全无”这两句出自兰波的诗句，被一再引用而广为人知，恰恰是他传奇一生的印证。

他那令人妒忌的才华、俊美的面庞，热病般的青春迷狂、放荡不羁，吸引了众多诗人的深刻共鸣、仰慕甚至膜拜。这个神秘“通灵者”的身后有一支蔚为壮观的谱系，从魏尔伦到鲍勃·迪伦，从海子到潘维，从象征主义到垮掉派……这些迷信天才的诗人，深信他们在精神上能与兰波契合、通灵、对接，甚至被附体，借诗还魂。

作为兰波的追随者之一的海子，曾将兰波推崇为“诗歌烈士”：“他们的疯狂才华、力气、纯洁气质和悲剧性的命运完全是一致的。他们悲剧性的抗争和抒情，本身就是人类存在最为壮丽的诗篇。他们悲剧性的存在是诗中之诗。他们美好的毁灭就是人类的象征。“海子未曾料想到的是，在他死后，他也被人推崇为天才和”诗歌烈士“。

而阴郁的”江南才子“潘维，阴柔之下燃烧着坚决而又迷狂的烈焰，”追随兰波直到阴郁的天边“，绝不回头。如同以色列人追随着摩西，出埃及、分红海、上神山，听从戒令一样，这种诗人对兰波的精神上的追随，也可以说就是在追随自己，追随诗歌本身。想起那对平庸生活叛逃的诗人，那些陷在青春迷狂症里的诗人，那些自我厌倦、必须在呕吐中才能被自我治愈的诗人，他们一生所追随或逃离的，都是自己的命运。

荐诗 / 李小建
2016/10/18

题图 / Star of the Hero – Nicholas Roeric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