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海

黑海远眺
诚然黑，海面
蓝蓝条纹，近沙滩
迷人之翠，晨
太阳升上，更上
弥望珍珠，随风玓瓅
那叫什么呢，那叫黑海
护岸堤上坐
双脚垂浸潮浪中
清凉 柔和 大力
去他妈的黑海舰队
去他妈的雅尔塔会议
去他奶奶的拜占庭
去他奶奶的钦察汗国
只要今日
早晨的克里米亚
孑其身，独领黑海
直到夕照丽天
那叫什么呢
那叫黑海之私有
爱黑海唯一的爱法

作者 / 木心
选自 /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木心诗选》

“黑海广四十六万平方公里，连接乌克兰、俄罗斯、格鲁吉亚及罗马尼亚。其含盐量为世界各大洋之半，一百米以下的海水不分解氧分，故无细菌存在。”这是木心附在《黑海》一诗后的注释，一并摘录于此。

黑海是位于欧洲东南部和亚洲小亚细亚半岛之间的陆间海，因水色深谙，故名“黑海”。黑海周边国家除上面木心所提的四国之外，还有土耳其和保加利亚。由于黑海是连接东欧内陆和中亚、高加索地区出地中海的主要海路，战略地位非常重要。古往今来，黑海被武力、强权、帝国所控制、霸占，周边国家因抢夺黑海控制权而爆发的战争和冲突是常有的事。

但诗人木心不管这些，他来到黑海，远眺大海、岸边濯足，心生快意、喜不自禁。木心不仅要“孑其身，独领黑海”，还要痛快地骂上几句“去他妈的”和“去他奶奶的”。以“去他妈的”入诗，非但不显粗俗，反而更添几分力度。非如此，不能表达诗人心中对大海所爱和对强权、武力的厌恶。爱憎分明，至情至性如此，这首诗是可爱的，这样的木心是可爱的。

苏轼在《临皋闲题》有言：“江山风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清风明月不用一钱买，但能真正享用者有几人？爱黑海唯一的爱法，是真正全身心地去欣赏，去感受，去体验，“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自然之物无需带着私心去占有，才能真正地拥有。诗人木心在黑海边，因这份自由的胸襟和气度，便敢于“去他妈的”，傲视不可一世的拜占庭帝国、钦察汗国和黑海舰队。

科学研究表明，偶尔骂骂脏话有助于宣泄情绪，有益身心健康。所以，面对某些让人糟心的人或事，不妨痛快骂上几句“去他妈的”、“去他奶奶的”！你的心情会好很多。

荐诗 / 李小建（个人公众号：嬉皮诗）
2017/07/25

题图 / Chris Steele-Perki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