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的时候我是带着啼哭来的
离开的时候我也必将带着啜泣走远
这人间的声响无时不在——
车辆的疾驰、机器的轰鸣
像波涛卷着我,在漩涡中浮沉
沸腾的人声、缤纷的鸟语
像浪花的水珠,滴穿时间的磐石
大地上那么多顶着烈日劳碌的农人
那么多饮下风霜赶路的贩夫
仿佛都是我啊,接受着年岁的磨损
承载着生活的重压。三十岁那年
我突然在镜中发现了鬓边滋生出白发
那是月光落地的白,闪电破空的白
露出了人生张惶的喧嚣。是呀,岁月已迫不及待
提着鞭子催我急行了。我知道,这人世没有一刻是安宁的
连睡眠中,也会梦见瞪羚被狮子追捕的呼叫
梦见绵羊被屠刀宰杀的哀嚎
而我一生历尽喧嚣,只为百年后我归于大地
生命才会获得永恒的皈依与沉寂
作者 / 熊焱
显然,这不是一首纯粹的“喧嚣之歌”,意志的指认是复调的,有充分的空间拓展。如果简单地归结为对“喧嚣”的疏离,也是有买椟还珠的意思。尽管作者说:“我知道,这人世没有一刻是安宁的。”
从题目到第三句,诗歌就将“喧嚣”的囊括力呈现出来——“一生”、“出生”、“离开”、“无时不在”,躲避都没有时空。而喧嚣在此过程中,也在以不同的具象跳跃而出,塞满视域:“啼哭”“啜泣”“疾驰(视觉到听觉的转换)”“轰鸣”“人声”和“鸟语”。尽管精神指向各异,但是殊途同归,喧嚣是一种外在的入侵,通过耳膜影响着感觉和判断,而形式则也复杂,有席卷之姿,有细磨之力,这样的磨损则将诗意引向另外的想象。
在一种身份的互质里,诗人将“劳碌的农人”与“饮下风露赶路的贩夫”与“生活重压”之下的自我进行了对接,而视觉与听觉也实现了共通,“白”这强烈的自我暗示,昭示人生重荷的磨损之强劲。在犹疑里,会有这“鞭子”催促。
尽管诗人是圆融的,但是在一种持续地扩张里渐渐蚀骨虐心,人生的张皇转换为梦的形式。而梦又是内心精神的折射。“瞪羚”和“绵羊”这样的温和者,显然是自我的精神暗示,“呼叫”和“哀嚎”,从外在的喧嚣退为自我的嘶鸣。全诗的在这样转寰里,不断下降,抵近最低点,而后抵达高潮——“而我一生历尽喧嚣,只为百年后我归于大地/生命才会获得永恒的皈依与沉寂”,这并非救赎,也不是和解,而是一种圆润的精神气质,是通明思想的迸发,对于世界清晰的抚摸与指认。
荐诗 / 王彦明
2017/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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