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天堂的报告

天堂里一周工作三十小时
工资高涨，物价平稳下降
体力劳动并不累人（因重力减小）
伐树不比打字更艰难
社会制度稳定，统治者英明
真的，人在天堂比在任何国家更富有

这里从最初就注定独特
光环，唱诗班，抽象程度
但是他们不能把灵魂从血肉中
完全分开，所以灵魂带着
微量脂肪和一丝肌肉进入天堂
难以避免面对如此结果：
绝对和泥土一起混杂
还有一处对教旨的背离，最后的背离
只有约翰预见：你们将复活于肉体

没多少人见过上帝
他只向灵魂纯净的人显现
其余人倾听关于奇迹和洪水的公报
有一天上帝会被所有人目睹尊容
那天何时到来，无人知晓

像现在，每周六的正午
汽笛轻柔地鸣响
从工厂里走出天堂的无产者
腋下笨拙地夹着翅膀，像一把把小提琴

作者 / [波兰] 兹别格涅夫·赫伯特
翻译 / 冬至

无数人期盼在死后能进入天堂，而天堂是什么样子？博尔赫斯说，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模样。而赫伯特没有给出如此简洁的答案，而是用这首诗回到了一个类似的问题：在人间建造一座天堂，会是什么样子？

在这座天堂里，人并非完全自由自在，就和我们一样明天也要上班，但工作时长更短，工资拿的比我们轻松，物价也不会高涨，所以人在天堂里会比在任何国家更富有。人要进入天堂，自然要摒弃血肉、私欲、任何恶念，必须以纯净的灵魂升入此地。困难的是，血肉与灵魂难以彻底分离，灵魂深处的私欲难以彻底泯灭，很多人不得不带着这些低贱、不洁的部分进入，使得这座天堂并非完美。

而奇怪的是，进入天堂之后，人们没能目睹上帝的尊容，可能是因为自己的灵魂还不够纯净。这里的生活似乎也和以前差不太多，继续看看公告栏里的参考消息，展望未来的发展，或担心灾难的降临。

人们没有获得至高的福乐，迎来的是灵魂的某种倦怠、某种空无。能怎么办呢？既然来到天堂，就要好好装扮成一个天使，将翅膀挂在身后，即便在工厂里继续工作。只有下班铃声响起，各自回家时，人们才能把翅膀拿下来，夹在腋下。这一只只翅膀仿佛小提琴，它们所演奏的一首首圣洁的颂歌，似乎永远无法代替人的基本生活。

这座人间天堂，这座乌托邦，似乎存在过，似乎被许诺过。而你愿意进入吗？

荐诗 / 冬至
2018/02/21

题图 / 夏加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