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 / Alexandra Dvornikova

城市

百岁的森林
入侵城市
森林却在大海
深处。

箭矢腾空
战士在
珊瑚的枝桠里
迷了路。

新起的房屋上方
一片圣栎摇晃
天空翻涌
玻璃的巨浪。

作者 / [西班牙] 费德里科·加西亚·洛尔迦
翻译 / 汪天艾

Ciudad

El bosque centenario
penetra en la ciudad
pero el bosque está dentro
del mar.

Hay flechas en el aire
y guerreros que van
perdidos entre ramas
de coral.

Sobre las casas nuevas
se mece un encinar
y tiene el cielo enormes
curvas de cristal.

Federico García Lorca

前周某日，曾经客居爱丁堡七年的好友深夜发来信息，说她在电视镜头里看见空荡的爱城主街不禁泪崩。我想我大约是在更早几周前西班牙宣布进入全国紧急状态的那天体会过相似的心情。看着自己曾经生活过五年的城市陷入怪诞的空旷，无人驻足的普拉多美术馆展厅和《宫娥们》里的镜子，索菲亚王后艺术馆的回廊和《格尔尼卡》里的电灯眼睛，多雷影院蔷薇色的外墙上还挂着纪念瓦尔达去世一周年的影展海报，马德里街头没有了杯碟喧闹的酒吧桌椅，都像是抽走半边灵魂……不禁去想，城市究竟因为什么而成为城市，人类的活动休止以后，城市空间是否有另一种面貌。

另一厢，是我困在武汉七十天，观察城市的唯一通道只剩下窗口，隐约感觉到自己内在外在的变化，不得章法，却又纠乱不休。当世上风格迥异的城市忽然成为大抵相似的风景，当人类的活动范围局限在玻璃窗背后和阳台的狭窄空间，却也有某些被遮蔽的东西，像童话里只在无人时分才探头的精灵出现在人类意志无法抵达的地方。

无论此处彼处，春天悄无声息地在城市里蔓延，恍惚间树更高了，叶也繁茂，像是恨不得替人拍打高塔上的窗。爱丁堡的“恺撒座椅”山岗渐绿，马德里退隐公园的池塘里水鸟开始新一天的嬉戏，而武汉的樱花在整个三月开了又谢，铺满小径，再被经日的急风骤雨冲刷，成为仲春泥土的一部分。当一切过去，重新占据城市风景的我们，是否仍记得起人类时间停摆时的圣栎摇晃、天空翻涌？

荐诗 / 汪天艾
2020/04/09

第2588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