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 / Owen Gent

四行诗（五首）

1、

当我的真爱甜蜜的一瞥映入我眼，
像炼金术，它转换我铜样灵魂。
我用一千只手想要抓住他，
他却伸出胳膊抓紧我双脚。

2、

有挚爱者的生命之水，疾患不再，
在挚爱者合一的玫瑰园，荆棘不再。
他们说有一扇窗从一颗心通向另一颗，
连墙都没有，哪儿来的一扇窗呢？

3、

突然酒醉的甜心出现在我的门外。
她喝了一杯宝石红酒，坐在我身旁。
看着，捧着她缕缕发丝，
我的脸全成了眼，眼全成了手。

4、

当你的胸膛释放受限的我执，
你就会看到永恒的挚爱者。
没有镜子你便看不到自己；
看看挚爱者，他是最亮的镜子。

5、

你的爱把我的灵魂从身体举到天空，
你把我举出两个世界。
我想要你的太阳靠近我的雨点，
这样你的热量才能把我的灵魂升举，如云升起。

作者 / [波斯] 鲁米
翻译 / 白蓝

 

Quatrains from Rumi

1、

When the sweet glance of my true love caught my eyes,
Like alchemy, it transformed my copper-like soul.
I searched for Him with a thousand hands,
He stretched out His arms and clutched my feet.

2、

With the Beloved’s water of life, no illness remains
In the Beloved’s rose garden of union, no thorn remains.
They say there is a window from one heart to another
How can there be a window where no wall remains?

3、

Suddenly the drunken sweetheart appeared out of my door.
She drank a cup of ruby wine and sat by my side.
Seeing and holding the lockets of her hair
My face became all eyes, and my eyes all hands.

4、

When your chest is free of your limiting ego,
Then you will see the ageless Beloved.
You can not see yourself without a mirror;
Look at the Beloved, He is the brightest mirror.

5、

Your love lifts my soul from the body to the sky
And you lift me up out of the two worlds.
I want your sun to reach my raindrops,
So your heat can raise my soul upward like a cloud.

Selected from Rumi-Thief of Sleep: 180 Quatrains from the Persian, translated by Shahram Shiva

 

如果有一种“真理”名叫爱，你准备怎样说出来？塞尔努达这样回答：“如果人能说出心中所爱，如果人能把他的爱举上天，像光芒里的一片云”，“人也能抛下身体，只留下他爱的真理”。这回答似乎转述着八百年前另一位诗人的声音，而这遥远的声音却也让塞尔努达甘心沦为一枚脚注：你的爱把我的灵魂从身体举到天空，你的太阳靠近我的雨点，把我的灵魂升举，如云升起。

爱不仅是一种真理。在鲁米的四行诗中，挚爱者乃此生唯一顶礼、虔心皈依的真神，或者说，挚爱者正是真神的世俗化身。然而，这种与神合一的宗教般的爱，却没有摆出一副伟岸而凝重的面孔。真神的爱让人如云升起，人在真神的爱中渺小却轻盈。

如此轻盈的感官体验，或许与苏菲教派的“旋转舞”仪式有关。在鲁米的四行诗中，日夜旋转的笃信者，也常常是寺庙中一个酒醉的人：“我喝的那酒，灵魂是酒瓶。/它的狂喜已把我头脑偷走。/一道光进来，在我灵魂深处点起一把火。/这光如此耀眼，太阳只能像个蝴蝶围着它转。”眩晕与沉醉殊途同归，同样抵达了飞翔般的轻逸、光芒般的通透。

在挚爱者掌控一切的手心里，这个渺小而轻盈的“我”，却并不压抑最本真的爱欲。他狂喜、焦虑、果敢而忠诚，恨不能调动一千双眼睛和一千只手，去实现最极端的觊觎与占有。围观者说：“拿绳绑他的脚。”是心发了疯，绑脚又有何用？

所以，臣服于挚爱者，绝不意味着放下甚至失去自我，即便那个自我有限而痛苦。永恒的挚爱者是一面“最明亮的镜子”，借由它便能看清自己。但要寻找到这位挚爱者，却先要清理“自我”，释放那些“受限的我执”。“你今生的任务不是去寻找爱，/只是寻找并发现，/你内心构筑起来的，/那些抵挡爱的障碍。”心与心之间需要打通一扇窗吗？鲁米回答道：连墙都没有，哪儿来的一扇窗呢。

相比那些墙和窗，此时的你或许会像我一样，感念生命中的那位挚爱者，为自己找回了一双翅膀。“你生而有翼，为何竟愿一生匍匐前行，形如虫蚁？”而挚爱者却托举起了真诚的灵魂，赐予你展翅的轻盈。

荐诗 / 曲木南
2020/05/08

 

第2617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