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 / 井筒启之

呵，圣者，为何你

呵，圣者，为何你对我的生活
白费口舌？
为何我虚幻的开始必须戴上
这顶荆冠，关于世界的真理？
从前我够聪明，无忧无虑，
当天色将晚，听着母牛回家，
农庄肃穆又原始。
如今，我已变成真理的奴隶，
苦于拥有真理便是我的一切。
我是流亡者，死了，又活着
我祈求知识的日子该遭诅咒！
那获得知识的日子更该诅咒都是为了你！
现在，我早年的无意识在哪儿？
是哪种意识，像一副纸牌，直藏着？
现在，我通晓一切却只留下悲叹……
圣者，为何不把我真心祈求的给我？
我认识了真理，起码是关于生命真相的真理。
如果我知道得更少，没准早已取悦了上帝！

作者 / [葡萄牙] 费尔南多·佩索阿
翻译 / 杨子

Porque, ó Sagrado, sobre a minha vida

Porque, ó Sagrado, sobre a minha vida
Derramaste o teu verbo?
Porque há-de a minha partida
A coroa de espinhos da verdade [?]
Antes eu era sábio sem cuidados,
Ouvia, à tarde finda, entrar o gado
E o campo era solene e primitivo.
Hoje que da verdade sou o escravo
Só no meu ser tenho[,] de a ter[,] o travo,
Estou exilado aqui e morto vivo.
Maldito o dia em que pedi a ciência!
Mais maldito o que a deu porque me a deste!
Que é feito dessa minha inconsciência
Que a consciência, como um traje, veste?
Hoje sei quase tudo e fiquei triste…
Porque me deste o que pedi, ó Santo?
Sei a verdade, enfim, do Ser que existe.
Prouvera a Deus que eu não soubesse tanto!

Fernando Pessoa

这首诗概括了人们求知的过程，无忧无虑的童年被求学终结，最终成为“真理的奴隶”，在教育工业的催逼下，“起跑线”不断前移，诗人儿时可以在傍晚听母牛回家，现在的孩子却在傍晚才回家，像劳作了一天的小牛一般。

“苦于拥有真理便是我的一切/我是流亡者,死了,又活着/我祈求知识的日子该遭诅咒!”是什么让诗人发出这样的悲叹，是真理，是那些必须记住的知识——真理不过是拥有权力的知识，蛮而讲理即真理——当考级曲目被确定，孩子们弹一样的钢琴曲，当考试大纲被确定，孩子们做着一样的题。

老子说为学日益，为道日损，诗人说“如果我知道得更少，没准早已取悦了上帝！”

为学是加法，为道是减法，虽然没经历过加法也做不了减法，但是加法终究只能算出各种答案，然后拿着那些答案去讨“考官”的肯定，只有减法，才能算出真正的真理。

契诃夫讲过一个小故事，那个故事曾经还收进了初中语文教科书的课后阅读，说一个银行家和一个年轻人打赌，年轻人只要在房间里呆够十五年，银行家就给他两百万卢布。

这十五年里，年轻人随时可以走出银行家提供的房子，最初他十分煎熬，只好让银行家送来许多书打发时间，结果他真的爱上读书，在书中忘记了时间，书越读越多，又越读越少，有一年甚至只读了一本《福音书》。

十五年赌约即将到期的前夜，为了省下两百万，银行家决定亲自暗杀年轻人，但是他在门口读到年轻人的一封信：

“明天12点就要自由了，我轻视生命自由健康，以及书本里所赞美的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事物。虽然书本给了我智慧，然而我鄙视书籍，鄙视智慧和人世间的幸福。这些都毫无价值，如过眼烟云一样漂浮，如海市蜃楼一样虚幻。你们可能聪慧美好不可一世，可到头来死神一下子就能把你扫除。你们的历史，所谓不朽的天才，将要和地球一样烧为灰烬或是冻为冰块。为了证明我的鄙视，我自动放弃200万卢布，并将提前出去，从而违背契约，剥夺自己的权利。”

语文老师的解读是这个故事说明书本比金钱更可贵，因为这个故事在教材里被严重篡改，那位年轻人的信被删了，年轻人跑出来感谢银行家，说谢谢你让我安心读了十五年的书啊，够好的了，两百万我不要了。

一个关于“减法”的故事，就这样被改成了“加法”，毕竟教育工业只会这个，毕竟真正的真理只能自己寻求。

荐诗/吴可彦

第2826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