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

阴风乘浪，
掷下影子般的泡沫。
灰雨在山间下，
笼罩世界的是灰色的黄昏。

阴冷的思绪和影子般的思绪
如大海的思绪一般游移；
山岚，一个灰色的未说明的念头，
正惊异地看着我。

我迷失在灰里——
我的梦凝固蜷曲；
因为灰雨在山间下，
笼罩世界的是灰色的黄昏。

作者 / [美国] 奥斯卡·威廉姆斯
翻译 / 刘宛妮

Grey

A bleak wind rides on the waves,
And the shadow foam is hurled.
Grey rains are on the hills,
And a grey dusk is over the world.

Bleak moods and shadowy moods
Move like the mood of the sea;
The mist, a grey unspoken thought,
Is looking strangely at me.

And I am lost in greyness–
My dreams are still and furled;
For the grey rains are on the hills,
And a grey dusk is over the world.

Oscar Williams

July 1921

这首诗叫“灰”。灰是朦胧暧昧，是混沌未开，是梦幻泡影的非真实，是被念头凝视的超现实。诗里的所有意象都被诗人等同于自己的思绪：风浪也是思绪，影子泡沫也是思绪，大海也是思绪，薄雨也是思绪……我的思绪是惊涛骇浪的灰，是阴雨绵绵的灰，是笼盖四野的灰。比彩色，更斑斓的灰。

今天这位诗人奥斯卡·威廉姆斯（1899-1964），Poetry Foundation网站这样介绍他：出生于俄国家庭，本名奥斯卡·卡普兰（Oscar Kaplan），他本名投稿总是被拒，就在家人的建议下更换成威廉姆斯这个笔名。

这让人联想起《小王子》里面发现B612小行星的土耳其天文学家。当他穿着民族服饰报告研究成果时，没有听他的；而他换上西装之后，所有人都觉得他很厉害。

三年前我推荐过一首博尔赫斯的诗。他在诗里说，众神对小诗人更加慈悲。“在一个永远不会成为黑夜的黄昏里沉醉，你倾听着忒奥克里图斯的夜莺”。

北方漫长的冬季里，我们也将与灰为伴。化繁为简是诗意的一种，你也可以试试眯着眼睛把世界调灰，然后——然后你感觉很困，然后就闭上眼睛睡着了。晚安！

荐诗 / 刘宛妮

我迷失在灰里—— 我的梦凝固蜷曲； 因为灰雨在山间下， 笼罩世界的是灰色的黄昏。

灰色，在生活中是真实的底色，它密布在身体的周围，从广阔的天际到隐秘的内心。在如此简单的灰色之后，隐藏着高压锅、钟形罩、梦魇、黑狗、内战……现在我们称它为抑郁症。

“心中的抑郁就像只黑狗，一有机会就咬住我不放。”这是丘吉尔的名言。他是一个抑郁症患者。后来，黑狗就成了抑郁症的代名词。抑郁症就像一个恶意重伤后又消失不见的人。

抑郁症是一个双重陷阱。一方面，它带来了一个变形的泡沫，另一方面，我们又从变形的泡沫中照见不同的自己。由此而来的是，掩饰、欺骗、扭曲、忘记。

奥斯卡·威廉姆斯提醒我们这样一个危险：自我被吞噬的危险。灰色的雨、灰色黄昏、灰色的灰色，令我们迷失了，使我们遭遇一个堕落的命运。

荐诗 / 后商

第2825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