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 /Michael Kenna
人必须以冬日之心
去细看霜华
和积雪的松枝;
而且要冰冷了很久
才能凝视冰茬蓬松的刺柏,
和一月阳光遥远的闪耀中
粗放的云杉;而不去想
风声中的,疏叶声中的,
任何悲痛,
发出这声音的土地
充满了同一场吹息在
同一片空旷之地的
为听者而吹的风,他在雪中谛听,
而且,全无自己,无视不在那里的
一切,并凝视在那里的空无。
作者 / [美国] 华莱士·史蒂文斯
翻译 / 王敖
One must have a mind of winter
To regard the frost and the boughs
Of the pine-trees crusted with snow;
And have been cold a long time
To behold the junipers shagged with ice,
The spruces rough in the distant glitter
Of the January sun; and not to think
Of any miseryin the sound of the wind,
In the sound of a few leaves,
Which is the sound of the land
Full of the same wind
That is blowing in the same bare place
For the listener, who listens in the snow,
And, nothing himself, beholds
Nothing that is not there and the nothing that is.
Wallace Stevens
冬天来了,我不禁想起琼尼·米歇尔(Joni Mitchell)那张著名专辑《蓝》(Blue),其中有《河》(River)唱到:
圣诞节就要到了
人们把树砍倒
把驯鹿摆出来
唱着和平喜乐的歌曲
我想要一条结冰的河
让我滑到远方
这首歌曲唱到浪漫的丧失,和圣诞节的忧郁。我们这一代人还记得,里面储存着越战时期的国家情绪。当时许多年轻人非常无力,他们的政府正在世界各地发起暴动。
歌曲里的季节和跳跃,让我想起一首二十世纪最令人难忘的美国诗歌之一。华莱士·史蒂文斯(Wallace Stevens)的《雪人》(The Snow Man)。这首诗有一个出人意料的结尾。它雪崩式地抵达了那里,伴随它语法的展开,却把读者留在那里,兀自闪烁。
这首诗出自史蒂文斯的极佳的新版《诗歌和散文全集》(Collected Poetry and Prose),由美国图书馆出版。这是史蒂文斯所有出版物中最好的一卷,尽管它没有Knopf出版的精装诗选那样美观。史蒂文斯所有的诗歌都收录在其中,另外还收录有史蒂文斯的诗论文章、信件片段、格言。史蒂文斯著名的格言有,“金钱也是一种诗歌”和“最大的贫穷不是置身物质世界,而是不去爱”。还有另外一些,“诗歌就是一只小蚂蚁。”这本书将是一份华丽的节日礼物。
回到这首关于冬天的诗歌,这首诗像冰一样明亮。在大学时,我们争论了好几个小时,试图弄清楚最后几行的意思。这首诗歌的寒意,与它超量的清晰,令我们迟迟无法释怀。
就像琼尼·米歇尔的歌曲有它的历史背景一样,史蒂文斯这首诗也是如此。史蒂文斯与所有现代主义者同处于一代——他们不得不探讨基督教思想(至少是新教思想和超验主义)以处理其中神性丧失其想象力的状况。“我们生活在,”《星期天早上》(Sunday Morning)一诗中的女人沉思道,“太阳古老的混沌中”。在二十世纪初,史蒂文斯读大学的时候,唯美主义曾风靡一时。他是一个硬派的路德教和德国血统的男孩,德裔宾州人。他的母亲会对来雷丁市卖农产品的妇女说宾州德语方言。后来,他给母亲写了一首诗,解释了自己为什么转向法语诗歌:
《解释》
啊,咕哝
这破旧的黑礼服,
我一直绣
法国花在上面。
不是以浪漫,
也没有理想,
不,
不。
这将会有所不同,
亲爱的,
想象一下我,
穿上橙色长袍,
在空间里飘流,
就像教堂墙上的画像。
他不得不在一个天使隐遁的世界里生存下去。在漫漫余生中,他一直思考这个问题,既作为一位诗人,又作为哈特福德意外事故保险公司(Hartford Insurance Company)的高管。他确信,想象力是解决他称之为理想之罗曼司的丧失的问题的方式。在其中一篇散文中,他称之为“必要的天使”。
今年秋天在哈特福德,一位朋友开车送我去哈特福德意外事故保险公司的办公室和史蒂文斯故居。我曾经读到过他步行上班。我选了一条最近的路,追随他的脚步上班。这条路穿过一个公园。我想我可能已经到了那个结霜的地方,在一个残酷的新英格兰的一月。在世纪初的某个时间,史蒂文斯的脑海中浮现了一首诗的旋律。这首诗是一个绵长的句子,关于不要在风景上投射任何东西,而只是看那里有什么,或者看那里没有什么。
但是这个解释很难解开最后几行的谜。它们悬停在脑海里,就像琼尼·米切尔的歌。离开,离开,她说。这里,这里,诗人说,他说,它需要一个冬天的心灵来讲述它。但是从那时起,他就戏弄我们:这里是哪里,这里是什么。
荐诗/罗伯特·哈斯
第2845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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